陈嘉禾站在最高的观测台上，俯瞰着这一切。
她的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了，嘴唇毫无血色。
那些黑色的纹路已经爬满了整张脸，甚至蔓延到了脖颈，在月光下像是某种诡异的图腾。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只与戒指长在一起的手腕。
皮肤下，黑色的脉络清晰可见，随着微弱的心跳，有规律地搏动着。
那不是她的血液。
那是戒指的能量，在侵蚀她的身体。
“报告指挥官！”
一个年轻的工程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数据板。
“东区防御矩阵的能源接驳出了点问题，线路负荷超标了百分之十五，我们尝试了三种方案都无法解决，需要重新设计……”
他抬起头，话还没说完，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月光下，陈嘉禾转过身，那张爬满黑色纹路的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骇人。
年轻工程师的喉咙发干，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差点被脚下的线缆绊倒。
“怎么了？”
陈嘉禾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冰冷的机器。
“没……没什么……”
工程师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张脸上移开。
“我……我是想说，线路负荷的问题……”
“给我。”
陈嘉禾接过数据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留下一连串残影。
三秒钟。
她抬起手，在空中展开的虚拟面板上敲下一行全新的代码。
“按这个方案重新布线，负荷会降到百分之五以下。”
工程师愣愣地看着屏幕上那串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代码，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困扰了整个技术组半夜的难题，她只用了三秒。
“是！”
他敬畏地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鬼使神差地停下来。
“指挥官……”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了出来。
“您……还撑得住吗？”
陈嘉禾没有回答。
她只是重新转过身，继续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工地。
“回去干活。”
工程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复杂的心情转身快步离开了。
陈嘉禾站在原地，夜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慢了一些。
每分钟十八次。
快了。
越来越快了。
……
第三天。
医疗部的首席医师，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几乎是撞开了指挥中心的大门。
“陈指挥官！”
老医师的声音都在抖。
“您必须停下来！立刻！马上！”
他把一块数据板重重地拍在操作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您的心跳已经降到每分钟十五次了！”
“十五次！”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活下来的数值！再这样下去，您随时可能猝死！”
陈嘉禾头都没抬，手指依旧在飞快地处理着手里的工作。
“我知道。”
“您知道？！”
老医师几乎要崩溃了，他指着屏幕上那条几乎快要拉成直线的心电图。
“您知道您还不停下来？！您是想死吗？！”
“是啊。”
陈嘉禾终于抬起头，那双深紫色的瞳孔平静得可怕，里面映不出老医师焦急的脸。
“但不是现在。”
老医师愣住了。
“什么……”
“再给我四天。”
陈嘉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四天后，‘方舟’的核心系统就能修复完毕。”
“到时候……”
她顿了顿。
“我会自己去医疗部躺着。”
老医师的脸色惨白，他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您……您是认真的？”
“嗯。”
老医师张了张嘴，所有的劝说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陈嘉禾那张已经彻底被黑色纹路覆盖的脸，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他从来都不认识。
那个曾经会在实验成功后露出淡淡微笑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您……真的变了。”
他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了指挥中心。
陈嘉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几秒。
然后，继续工作。
……
第四天。
雷岩接到了一个来自指挥中心的最高权限通知。
没有缘由，没有解释，只有一句话。
“指挥官要见你。”
通知的语气冰冷平淡，但雷岩却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指挥中心时，陈嘉禾正背对着他，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正在一点点复苏的城市。
“指挥官。”
雷岩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不知道她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他之前的失态，还是为了那十二个牺牲的队员。
陈嘉禾没有回头。
“雷岩。”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薄冰，却让雷岩浑身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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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件事，要交给你。”
雷岩的心脏猛地抽紧。
“您说。”
“如果……”陈嘉禾停顿了一下，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她单薄的背影上勾勒出一道脆弱的轮廓，“如果我变成了怪物。”
她再次停顿，似乎在组织一句对眼前这个男人来说，无比残忍的话。
“你就杀了我。”
雷岩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沙子，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指挥官……”
“我没在开玩笑。”
陈嘉禾终于转过身，那张被黑色纹路彻底侵占的脸，在指挥中心冷白的光线下，已经看不出太多属于人类的痕迹。
唯有那双深紫色的瞳孔，死死地钉在雷岩身上，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情绪。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会尝试自我了断。”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
“但万一……万一我没能做到……”
“你就亲手，终结我。”
雷岩的喉咙滚了滚，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我做不到……”
“你能。”
陈嘉禾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冷得像铁。
“因为你是‘方舟’的副指挥官。你有责任，保护这座我们用命换回来的城市。”
她向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哪怕敌人……”她顿了顿，“是我。”
“咔！”
雷岩的拳头攥紧，骨节发出脆响。
“为什么……”他的声音都在抖，“为什么非要这样？！一定还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