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轰鸣声被森林吞噬,许鸮崽靠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发抖,后视镜里那片土堆越来越小,在转弯处猛地消失。
\"五分钟。\"他对着空荡荡的车厢喃喃自语,\"最多五分钟。\"
这是他计算过无数次的精确时间。足够让顾圣恩体验死亡恐惧,又不会真正夺走他的生命。
他包里里藏着干净衣物和医疗包。他需要让顾圣恩\"死去\",让以前肮脏的东西全部死掉,许鸮崽需要一个仪式,帮他解开心结。
轮胎碾过枯枝发出脆响,仪表盘上的时钟跳转到00:23,许鸮崽猛地踩下刹车。
距离活埋地点已经行驶了五十八秒,按照计划,现在应该掉头返回。
手指刚碰到换挡杆,发动机突然发出一声“隆隆”闷响。整个车身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有只巨手在摇晃玩具车。
仪表盘上所有警告灯同时亮起,像突然睁开的血红眼睛。
\"不...\"许鸮崽瞳孔骤然收缩,\"不可能!\"
最后一阵抽搐般的抖动后,引擎彻底熄火。
寂静像水泥灌进耳道。
许鸮崽呼吸停滞,耳边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他疯狂转动钥匙,但回应他只有空寂。
\"该死!该死!\"
许鸮崽拎起背包,踢开车门,沿着公路狂奔。
奔跑中他突然意识到没拿铁锹,回去再拿已经来不及了。
在狂奔中,他想顾圣恩怎么可能傻到自己不爬出来。
这个跳冰窟窿博同情的疯子,这个大闹订婚宴吞假药的傻子,顾圣恩只是和他表演,表演自杀,表演痴情,只是演戏给他看。
这个男人估计现在已经自己爬出来了,说不定正倚着白桦树抽烟了。
如果他没能爬出来呢?
如果他选择不爬出来呢?
如果他就是决心要证明许鸮崽的指令呢?
许鸮崽的指令如果实现了,他赢了。但顾圣恩永远不在了,他赢,又有什么意义。
月光被云层吞没,树林变成张牙舞爪的剪影。
许鸮崽眼睛看着弯弯绕绕的路,原路跑回去根本来不及,跑直线,穿过树林会快一些。
他猛地跳进树林,撞开灌木,枝条抽在脸上像冰冷的鞭子。
\"坚持住...再坚持一下...\"他撕扯着灌木枝条。
土堆出现在视野里时,许鸮崽手上全是擦伤,手套不知何时已然脱落。
他直接跪在松软的泥土上,十指插入尚带余温的土壤。第一个指甲掀翻时他甚至没感到疼痛,直到温热的液体混入泥土,才意识到指尖已经血肉模糊。
\"顾圣恩!\"许鸮崽边挖边喊,声音撕裂在夜风里,\"我来了!你听见了吗?\"
没有回应,只有夜枭在树梢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
挖到三十厘米深时,他指甲全部脱落,指缝里塞满泥土和血块。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许鸮崽看见了顾圣恩的头发,像水草一样铺在土里。
这张脸终于暴露在空气中,顾圣恩闭着眼睛,嘴唇青紫。
\"顾圣恩!\"许鸮崽拍打他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呼吸!快呼吸!不要离开我。乖乖别走。乖乖别走。别走!”
许鸮崽猛然间意识到他算错了,顾圣恩刚才下体断裂已经流了太多血,他不是正常人了,五分钟他算多了。
顾圣恩回来的两天。许鸮崽怼母亲、上班迟到走思、连基本生理计算题都做错了。
\"不...不...\"许鸮崽颤抖着抹去男人脸上的泥土,手指碰到冰凉皮肤的瞬间,某种尖锐的疼痛从胸腔炸开。他翻开顾圣恩眼皮,瞳孔已经扩散成无尽黑暗。
专业训练在此刻接管了身体。许鸮崽机械地将人放平,清理对方口腔的污泥。
嘴里的泥里有一个硬物,他一撵。
一万块钱,他送的戒指。
许鸮崽顾不得任何犹豫,他双手交叠按在顾圣恩胸骨下端,开始有节奏地下压。
\"01、02、03...\"计数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清晰,伴随\"咔咔\"声,肋骨断了一根。
第三十次按压后,他俯身捏住顾圣恩的鼻子,嘴唇贴上那片冰冷的嘴唇。
月光凝成白雾,像灵魂试图钻回躯壳。
\"呼吸!\"许鸮崽拍打对方脸颊,声音嘶哑,\"顾圣恩你他妈给我呼吸!\"
没有反应。
只有夜风卷着落叶在他们身边打转。
许鸮崽继续按压,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顾圣恩惨白的脸上。
恍惚间他看见八岁那年的阳光,透过眼镜店的橱窗照在验光仪上。
小小的他踮着脚,冰凉的金属仪器抵着眼眶。
\"小朋友别动。\"验光师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再坚持一下。\"
眼镜店店里老式空调发出嗡嗡的响声,墙上挂着\"科学配镜\"的红色横幅,边角已经有些褪色。
许鸮崽忽然扭头看向店外,那辆抓走小哥哥的车彻底消失在街角。
\"您好,\"许鸮崽转回头,小手扒着验光台边缘,\"小哥哥为什么会被抓走?\"
验光师叹了口气,弯腰凑近他耳边:\"那个小孩啊,听说有心理疾病,这学期被抓走第三次了。\"
\"心理疾病是什么?是感冒吗?\"许鸮崽眨着大眼睛,\"会发烧吗?\"
验光师被他逗笑了,调整着他鼻梁上的试戴镜架:\"比感冒严重多啦。你还小,说了也不懂。\"
\"那能治好吗?\"许鸮崽晃了晃脑袋,镜架上的小链条叮当作响,\"我哥感冒就是吃药治好的。\"
\"这个...不太好治。\"验光师给他调试镜片,\"不过会有专门的医生会救他。\"
许鸮崽突然瞪圆了眼睛:\"医生可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