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风灌得秦千风耳膜生疼，林婉儿的指尖几乎要掐进他手腕里。
他能清晰感觉到她的体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锁骨处被挖去命纹的伤口渗出青灰色黏液，沾在他衣袖上发出刺啦声响。
"坚持住。"他喉结滚动，晶核在掌心烫得灼人，"我们马上就到地面了。"
话音未落，下坠的势头突然一滞。
秦千风的靴底磕在某种半透明的屏障上，反弹的力道让他踉跄半步。
抬眼望去，他们正落在一片悬浮的命纹光网中——暗紫色的纹路如活物般在虚空游走，有的缠绕成锁链，有的凝结成眼睛形状，最中央悬浮着团由无数发光细线编织的虚影，五官模糊却能让人清晰感知到"注视"。
"欢迎来到命运之眼的核心。"那声音比之前更清晰，像是直接在脑内炸响，"我是命运守序者，所有可能性的观测者。"
林婉儿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秦千风颈侧。
他这才发现她锁骨处的伤口正在蠕动，被挖去的命纹竟开始重新生长，只是颜色比从前更暗，"晶核...是连接原点的锚..."她气若游丝，"它在复制我们...复制所有被选中者..."
"她说得对。"虚影的光纹流动加快，"每个觉醒命纹的人，都是'可能性副本'。
你们的人生、记忆、甚至痛苦，都是为了观测'命运原点'的不同走向。"它的"视线"扫过秦千风，"而你，是最接近原点的存在。"
秦千风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镜湖边那个抱着橘猫的"林婉儿"，想起夜无痕影分身回溯伤口时逆命咒的异常反应——原来那些违和的细节，都是"副本"与"原点"重叠的破绽。
"成为我的代行者。"虚影抛出一团光雾，里面映出高尔村的温馨景象，秦康在晒药，秦氏在缝补他的旧衣，"我可以让所有副本回归正轨，你爱的人永远不会遭遇厄运。"
林婉儿突然抓住他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的眼睛里映着光雾里的幻象，却轻声道："那不是真的...我在命纹空间见过...他们的笑...没有温度..."
秦千风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望着光雾里的"母亲"，她的手悬在补丁上，针脚与记忆里的分毫不差，可仔细看时，睫毛竟没有在阳光下投下阴影。
"轰——"
一声闷响从上方传来。
秦千风抬头，看见虚空中裂开道缝隙，玄真子的声音混着雷音炸响："千风！
我在镜湖连接了命运之眼，它在吞噬所有世界线！
毁掉命纹晶核，否则一切都会被复制成死水！"
虚影的光纹突然扭曲，"多管闲事的老东西。"它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情绪波动，"你看到的幻象，不过是原点世界的碎片——"
"前辈！"秦千风打断它，"晶核在哪？"
"在你命纹里！"玄真子的声音带着喘，"它顺着林姑娘的命纹爬进了你体内，现在正和你的命种融合！"
林婉儿突然剧烈抽搐。
她心口的晶核发出刺目紫光，秦千风分明看见有无数细小的光丝从晶核钻出，顺着她的血管往他手臂蔓延。
他这才惊觉自己命纹里的热意，根本不是晶核的温度，而是...晶核在生长。
"选择吧，秦千风。"虚影的光纹重新平静，"成为守护者，你将掌控所有可能性；拒绝，你和你的小女友会被放逐到无命纹的荒原，再无可能回到任何副本。"
秦千风低头看向林婉儿。
她的眼睛已经失去焦距，却还在努力扯动嘴角："我信你...选心...里最疼的那个..."
他的喉结动了动。
记忆突然闪回十岁那年，他蹲在高尔村的老槐树下，看着自己掌心突然浮现的命纹——那时他以为是奇遇，现在才知道，不过是"原点"在某个世界线的投影。
"我拒绝。"他的声音很轻，却震得周围命纹簌簌掉落，"我要的不是掌控，是...真实。"
虚影的光纹剧烈震荡，"愚蠢！你知道被放逐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不用再当谁的实验品。"秦千风将林婉儿抱得更紧，指尖按在自己心口，"前辈说晶核在命纹里，那我就把它和命种一起炸了。"
"千风！"林婉儿突然清醒，"会疼...很疼的..."
"我知道。"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但至少...是我自己疼。"
命纹晶核的紫光瞬间暴涨。
秦千风感觉有团火从丹田烧起，顺着每根血管、每条命纹往上窜。
他听见虚影的尖叫，看见林婉儿的眼泪在紫光里凝成冰晶，看见虚空中裂开无数缝隙，露出碎片般的世界——有高尔村的晨雾，有丹霞宗的晚霞，有幽冥渊的鬼火。
"你将被放逐！"虚影的最后一声怒吼震得空间扭曲，"永远无法回到任何已知世界——"
剧痛淹没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秦千风看见林婉儿的手抚上他脸颊。
她的命纹泛着柔和的光，不再是暗紫，而是他记忆里，镜湖边初遇时的月白色。
现实世界的镜湖突然沸腾。
正在收剑的白璃猛地转头，看见湖面翻涌着暗紫气泡，原本平静的水面映出陌生景象：焦黑的荒原，裂开的大地，天空中悬着一只巨大的眼睛，瞳孔里流转着无数光纹。
"那是..."墨云的燃命砂从指间滑落，"命运之眼？"
赵玄策突然抓住她手腕。
他刚被唤醒的神智还有些混沌，却指着湖面颤声道："他们...在里面。"
白璃眯起眼。
她看见湖水中的幻象里，两道模糊的身影正从高空坠落，其中一道怀里抱着个穿月白裙的姑娘。
镜湖中心炸开冲天水柱。
等涟漪散去，水面上只浮着片碎玉，正是秦千风总挂在腰间的高尔村老槐树籽雕刻的平安扣。
而在千里外的未知荒原，剧烈的空间波动撕开云层。
秦千风在剧痛中睁开眼，入目是血色夕阳下的焦土。
他怀里的林婉儿还在昏迷，发间的命纹淡得几乎看不见。
远处传来野兽的低嚎，风里飘着陌生的腐草味。
"这就是...被放逐的世界？"他抹掉嘴角的血，将林婉儿往怀里拢了拢，"别怕，我带你走。"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秦千风抬头看向天空。
那里，一只由暗紫命纹构成的巨眼正缓缓闭合，仿佛在注视这场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