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秋阳慵懒地洒在同福客栈那扇永远敞开的榆木大门门槛上。
给微尘镀上了一层跳跃的金粉。
阿楚正举着她的宝贝手机,镜头稳稳地对着大堂里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晏辰挨着她坐着,一条胳膊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她垂在肩头的一缕发丝,嘴角噙着看戏似的笑。
“宝宝们,家人们,瞧见没?”阿楚的声音清脆得像刚摘下来的水萝卜,带着点小得意。
“这就是咱同福客栈的日常,充满活力,热气腾腾!”
【佟掌柜今天气色真好!抹的啥牌子的胭脂?求链接!】
【白少侠又偷懒擦桌子!葵花点穴手是这么用的吗?】
【小郭姐姐的排山倒海啥时候再展示?上次没录屏亏大了!】
【青柠小神探今天有新案子不?板凳瓜子已备好!】
弹幕如同开了闸的溪水,哗啦啦地在手机屏幕上流淌。
佟湘玉正拿着个鸡毛掸子,象征性地拂着柜台上一尘不染的算盘珠儿。
瞄见弹幕夸她气色好,脸上顿时像开了朵花儿,捏着嗓子回应:“哎呀呀,家人们嘴真甜!额滴神啊,啥牌子?就镇东头王婆家的土方子,回头让阿楚给你们挂小黄车!”
白展堂原本正用抹布在桌面上画着毫无意义的圈圈,被弹幕点了名,一个激灵站直了。
脸上堆起职业化的殷勤笑容:“瞧这位家人说的,擦桌子那也是练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讲究的就是个动静结合!”
他一边说,一边手上动作陡然加快,带起一片残影,抹布“唰唰”作响,还真有那么点武林高手的气势。
郭芙蓉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闻言“哼”了一声,下巴微扬:“排山倒海?那得看有没有不长眼的敢来闹事!姑奶奶我这掌力,轻易不露!”
话音才落,她眼角余光瞥见吕秀才想偷偷把桌上最后一颗油炸花生米塞进嘴里,闪电般出手,“啪”一下拍在秀才手背上。
“放下!给青橙留的!”
秀才“嗷”一嗓子缩回手,委屈巴巴地扶了扶他那副厚重的圆框眼镜:“芙妹…子曾经曰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郭芙蓉眼睛一瞪:“曰啥曰?再曰晚饭没肉!”
吕青柠正坐在角落一张小方凳上,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旁边还放着她那台宝贝平板电脑。
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小眉头微蹙,似乎在比对什么。
听见动静,她头也不抬,只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缩小版的秀气眼镜框,奶声奶气却异常笃定地来了一句:“真相只有一个——爹想吃独食,证据确凿。”
吕青橙则像只小猴子似的挂在旁边一根柱子上,闻言“咯咯”直笑,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小巴掌:“娘!排他!”
大堂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铁蛋,这位人高马大、穿着件科技感十足的银灰色紧身工装外套的仿生人,正一丝不苟地调试着悬挂在房梁角落的一个微型全息投影仪。
傻妞,他的伴侣,同样穿着利落的同款工装,正拿着一块超薄透明的平板,指尖飞舞,监测着整个客栈的“数字生态”——包括那覆盖了每个角落的强劲Wi-Fi信号,以及各位主角手机的电量健康状态。
她瞥了一眼铁蛋那边,嘴角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蛋哥,三号节点信号增幅再调高0.5%,确保掌柜的直播PK时永不卡顿。”
铁蛋头也不回,比了个OK的手势:“妞妹放心,保证佟掌柜的带货之路畅通无阻,信号满格,财源广进!”
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
就在这烟火气与科技感奇妙交融、和谐得如同佟湘玉终于狠心买下的那坛上好女儿红时,客栈门口的光线,突兀地暗了一下。
不是云遮日,也不是有人挡门。
那感觉,像是一小片温吞吞、毛茸茸的影子,笨拙地挪了进来。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类似厚实棉布摩擦门槛的“噗噜”声,一个身影,确切地说,一个矮矮胖胖、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时间仿佛被佟湘玉珍藏的那块西洋怀表按下了暂停键。
鸡毛掸子悬在半空,算盘珠儿忘了拨动,抹布定格在桌面,郭芙蓉叉腰的手僵住了,吕秀才张着嘴,那颗可怜的花生米掉在了地上。
连角落里的吕青柠都抬起了头,平板屏幕上闪烁的数据流也停滞了一瞬。
只有白展堂,出于职业习惯,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像只受惊的猫,“滋溜”一下,整个人缩到了柜台后面,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那是一只……熊?
一只站着的熊?
一只穿着件皱巴巴、褪了色的、勉强能看出是红色的小背心,肚子圆得像个熟透南瓜的熊。
它浑身上下覆盖着一种看起来极其柔软、仿佛阳光晒过的麦田般温暖的金黄色绒毛。
它有着一对小小的、圆圆的黑色耳朵,此刻正困惑地微微抖动着。
一双同样乌溜溜、圆溜溜的眼睛,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天真懵懂,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安静下来的世界。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一只胖乎乎、沾着点可疑深色粘稠物的爪子里,紧紧地抱着一个圆肚细颈、古朴的蜂蜜罐子,罐口还沾着几根金黄色的绒毛。
阿楚的手机镜头,忠实地捕捉到了这个闯入者。
屏幕上,弹幕瞬间爆炸,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
【额滴神啊!这……这是啥?成精的布偶?】
【亲娘哎!这熊瞎子咋穿着红肚兜就出来了?】
【家人们谁懂啊!七侠镇动物园新物种?】
【这毛茸茸!好想rua一把!】
【它手里那罐子……蜂蜜?看着挺纯!】
一片死寂中,是白敬琪这半大小子最先打破了沉默。
他不知何时从后厨钻了出来,手里还捏着半个啃了一半的馒头,指着门口,眼睛瞪得溜圆,脱口而出:“哗擦!爹!快看!好大一只……呃……毛球?”
他词汇量显然不足以精准描述眼前的景象。
吕青橙从柱子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小脸上满是惊奇,指着维尼:“哇!它好胖!比李大嘴叔叔做的红烧肉还圆!”
童言无忌。
铁蛋的反应最为迅速专业。
他眼中瞬间闪过不易察觉的微光,一道无形的扫描波束悄无声息地笼罩了门口的不速之客。
扫描结果几乎是同步反馈到了他的核心处理器。
他脸上那副酷酷的表情瞬间裂开了一条缝,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抽搐,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又好笑的事情。
他强忍着笑意,肩膀微微耸动,低声对身旁同样扫描完毕、露出愕然神情的傻妞说:“妞妹,初步生物体征扫描完成。目标……呃……构成材质分析:天然有机纤维(主要为棉花、羊毛混合物),内部填充物:聚酯纤维及少量天然谷壳。能量核心:无异常高能反应。唯一显着异常能量源……”
他顿了顿,目光精准地落在那蜂蜜罐子上,“来自其手中容器内盛装的物质,初步判定为:高纯度复合糖分溶液,俗称……蜂蜜。”
傻妞迅速调出数据库进行比对,透明的平板上瞬间刷过瀑布般的数据流,最终定格在一个极其匹配的卡通形象上。
她抬起头,看向阿楚和晏辰,用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和科普严谨的语气汇报:“辰哥,楚姐,数据库比对结果:高度吻合。目标身份确认为——英国儿童文学经典角色,小熊维尼(Winnie the Pooh)。诞生于1926年。性格特征:天真、友善、思维简单、极度热爱蜂蜜。危险等级评估:零。”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
“熊……维尼?”
佟湘玉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手里的鸡毛掸子“啪嗒”掉在地上。
她绕过柜台,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这只突然闯入的毛绒熊,仿佛在鉴定一件稀世古董的真伪。
“额滴神啊,这、这……这位熊……壮士?您这是……打哪儿来啊?是化形呢还是……走错片场咧?”
她的陕西腔调因为震惊而有点飘忽。
小熊维尼(现在大家知道他的名字了)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带来的震撼。
它那双乌黑纯净的眼睛眨了眨,目光在满屋子惊愕的人类(和机器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阿楚举着的手机上。
那小小的屏幕亮着光,似乎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他抱着蜜罐,往前笨拙地挪动了两步,厚实的脚掌踩在客栈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他努力挺了挺圆滚滚的肚子,让自己显得更“正式”一点。
然后,用一种与其庞大(相对而言)身躯完全不符的、带着点瓮声瓮气、却又异常温和柔软的嗓音开口了:
“你们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在温暖的壁炉旁打盹时发出的咕哝,带着奇异的安抚力。
“请问,这里是……百亩森林吗?或者,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朋友们?跳跳虎、小猪、瑞比、屹耳……还有我的蜂蜜树?”
他的小圆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困惑和焦虑。
“哦,对了!亲爱的家人们,你们好!”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笨拙地模仿着刚才听到的称呼,朝着手机镜头方向,努力地挥了挥那只没抱罐子的爪子,几根金色的绒毛随着动作飘落下来。
“我叫维尼,维尼熊。我的森林……嗯……它被一种非常可怕的黑暗吃掉了!就在昨天!我睡醒的时候,阳光不见了,风的声音也变了,朋友们也找不到了,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凉飕飕的。”
他描述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意识地把怀里的蜂蜜罐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我想,一定是那种可怕的黑暗把一切都藏起来了!所以,我带着我最心爱的蜂蜜罐,顺着风……嗯,也可能是顺着一条奇怪的、亮晶晶的小路?就走到这里来了。你们……能帮帮我吗?帮我把森林找回来?”
他用那双湿漉漉、充满恳求的圆眼睛,巴巴地望着佟湘玉,又望望阿楚晏辰,最后环视了一圈整个客栈的人。
“黑……黑暗?吃掉了森林?”
郭芙蓉终于从石化状态中解冻,她放下叉腰的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维尼。
“我说这位……维尼熊?你这梦做得挺邪乎啊?啥黑暗这么厉害?比我的排山倒海还猛?”
她说着,还下意识地比划了一下手掌。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求知的光芒:“非也非也!子曾经曰过:‘未知生,焉知死?’ 同理,未知此黑暗之形态、性质、来源,焉能断言其吞噬森林?此现象,依在下愚见,或为罕见之天象异变?抑或是……”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铁蛋和傻妞。
“某种……呃……高科技投影?”
莫小贝不知何时也挤到了前面,小脸上满是兴奋:“哇!大熊!你的森林是被妖怪吃掉了吗?别怕!我衡山派掌门在此!等我召唤我五岳盟主令箭……”
她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往怀里掏,被佟湘玉一把按住。
“小贝!额滴神!别添乱!”
一直缩在柜台后面的白展堂,此刻也探出了半个脑袋,贼兮兮地打量着维尼,小声嘀咕:“这熊瞎子……看着不像有武功的样子啊?这身毛……值老鼻子钱了吧?”
职业病瞬间发作。
邢捕头和燕小六这对活宝师徒,几乎是踩着点冲进了客栈。
邢捕头大概是刚巡逻完,官帽歪戴着,手里还拎着半个没啃完的烧饼。
燕小六跟在他身后,腰间的唢呐格外显眼。
“亲娘哎!这大门口堵着个啥玩意儿?金灿灿毛乎乎一大坨?”
邢捕头一进门就被维尼那醒目的金色背影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烧饼扔出去,下意识就喊出了经典台词。
“影响仕途啊!这要是让娄知县瞅见……”
他习惯性地开始担忧自己的官运。
燕小六则是一脸懵懂加好奇,踮着脚越过师父的肩膀往里瞧:“师父师父!是熊!会站着的熊!穿红褂子的!”
他激动地扯了扯邢捕头的袖子。
“要不要吹集结号?俺滴唢呐……”
说着就去摸腰间的唢呐。
“吹啥吹!消停点!”
邢捕头一巴掌拍开燕小六的手,定了定神,努力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摆出官威。
“咳咳!兀那……那熊!何方妖孽?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民宅……呃,客栈!所为何事?速速报上名来!本捕头在此,休得放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可惜配上他那歪戴的帽子和油乎乎的嘴,效果实在有点滑稽。
维尼被这突然闯入、气势汹汹(自认为)的两人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他抱着蜜罐,下意识地往佟湘玉的方向挪了一小步,圆眼睛里满是困惑和一点点不安:“我……我叫维尼。我不是妖孽。我是来找森林的。它被黑暗吃掉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困境。
“黑暗?”
邢捕头绿豆眼一瞪,摸着下巴,官腔十足。
“嗯……本捕头在七侠镇当差多年,抓过飞贼,逮过流氓,破过连环失窃案(虽然大部分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黑暗吃森林’的奇案!小六!记下来!新案由:特大森林失踪案!疑犯:未知黑暗!苦主:维尼熊!”
他煞有介事地指挥着。
燕小六立刻掏出个小本本,舔了舔铅笔头,歪歪扭扭地开始记录:“特大……森……林……失……踪……案……”
“噗嗤——”
一声清晰的笑声打破了这略带滑稽的紧张气氛。
是铁蛋。
他实在憋不住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维尼怀里的蜂蜜罐子,笑得肩膀直抖:“抱……抱歉……噗哈哈……实在没忍住!妞妹,把刚才的深度能量场分析报告共享给楚姐和辰哥!还有邢捕头!”
傻妞强忍着笑意,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
一道柔和的光线从平板射出,在众人面前形成一面悬浮的半透明光屏。
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和能量光谱分析清晰可见。
“大家请看,”
傻妞指着光屏,声音努力保持专业。
“我们对维尼先生描述的‘吞噬森林的黑暗’进行了超维能量场回溯性侦测和模拟分析。结果显示,在维尼先生描述的时间点前后,其核心活动区域——也就是他所说的百亩森林——并未侦测到任何异常高维能量入侵、空间扭曲或大规模物质湮灭的迹象。”
光屏上的数据流稳定得如同一条直线。
铁蛋接过话头,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褪去,指着那能量图谱上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异常凸起:“但是!我们捕捉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这个极其微弱的、仅存在于精神感知层面的能量波动峰值,其时间点、频率特性,与维尼先生手中这罐蜂蜜所含的某种特殊活性生物碱——姑且称之为‘黄金蜜素’——在过量摄入后,作用于其……呃……特定神经中枢所产生的代谢峰值,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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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看向一脸茫然的维尼,语气带着点忍俊不禁的调侃。
“维尼先生,根据模型推演,您所感知到的、吞噬了您森林的‘可怕黑暗’,其物理本质,有99.87%的概率,是您一次性摄入了超过您身体代谢能力极限的蜂蜜后,产生的……呃……集体幻觉。通俗点说,您可能是……蜂蜜吃撑了,醉蜜了,做了一场非常逼真、非常吓熊的噩梦。”
客栈里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看光屏上那平稳得令人发指的数据线,又看看铁蛋那憋着笑的脸,最后,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维尼怀里那个圆滚滚、沾着蜜的罐子上,以及维尼那张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他说啥?”的毛茸茸的熊脸上。
“啥?幻……幻觉?”
邢捕头的官威瞬间垮掉,绿豆眼瞪得溜圆,指着维尼的蜂蜜罐。
“亲娘哎!搞了半天,是这熊瞎子自个儿蜂蜜吃多了撑迷糊了?把自个儿家给梦没了?这……这影响仕途啊!白瞎了本捕头刚想立案的劲头!”
他一脸“感情被欺骗了”的痛心表情。
燕小六也傻眼了,铅笔头差点戳破小本本:“师……师父,那这案子……还记不记了?特大……蜂蜜……醉熊案?”
“噗哈哈哈!”
这一次,所有人都忍不住了。
先是白展堂从柜台后面钻出来,拍着大腿狂笑:“哎哟我的妈!蜂蜜吃撑了把家给梦没了?这比我当年偷了钱掌柜的玉扳指结果发现是镀金的还离谱!”
佟湘玉也笑得直不起腰,扶着柜台:“额滴神啊!这位熊壮士……你这……你这可真是……熊生不易啊!”
郭芙蓉笑得前仰后合,指着维尼:“哈哈哈!我说呢!啥黑暗这么厉害!搞半天是你自个儿贪嘴!这乌龙闹的!比吕秀才写的情诗还离谱!”
吕秀才被殃及池鱼,脸一红:“芙妹!子曾经曰过……笑不露齿!”
白敬琪和吕青橙更是笑得在地上打滚。
青橙一边笑一边学着维尼的样子抱着肚子:“醉蜜了!醉蜜了!大熊醉蜜了!”
吕青柠推了推小眼镜,看着光屏上的数据,小大人似的点点头:“数据不会说谎。真相只有一个:维尼先生,您需要控制蜂蜜摄入量。”
语气一本正经。
阿楚和晏辰也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晏辰一边笑一边搂过阿楚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惹得阿楚娇嗔地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铁蛋和傻妞相视一笑,铁蛋偷偷在傻妞的手心轻轻挠了一下,傻妞回了他一个嗔怪又甜蜜的眼神。
【哈哈哈哈哈!年度最佳反转!蜂蜜醉熊可还行?】
【邢捕头表情:从如临大敌到怀疑人生!截图了截图了!】
【亲娘哎这乌龙!影响仕途(笑死)!】
【维尼:我那么大个森林呢?铁蛋:在你肚子里!】
【青柠小神探破案了!真相是贪吃!】
【小六的案由从森林失踪变醉熊,职业滑铁卢啊!】
弹幕彻底疯了,满屏的“哈哈哈”和各种调侃,瞬间将之前的震惊和担忧冲刷得一干二净。
被众人哄堂大笑包围的维尼,彻底懵了。
他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瞪得更大,里面充满了茫然、困惑,还有一丝被当众揭穿的羞窘。
他低头看看自己怀里视若珍宝的蜂蜜罐子,又抬头看看笑得东倒西歪的众人,再低头看看罐子,小耳朵沮丧地耷拉了下来。
瓮声瓮气地嘟囔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解:“吃……吃多了?醉蜜?黑暗……是假的?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感觉那么真实!黑乎乎的,冷冰冰的,朋友们都不见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抱着罐子的爪子无意识地收紧,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经历真实的东西。
“哎呀,这位维尼熊壮士,”
佟湘玉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走上前,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宽慰语气,拍了拍维尼毛茸茸(手感意外的好)的胳膊。
“没啥大不了的!谁还没个贪嘴吃撑的时候?额年轻那会儿,有一次贪吃我们陕西的油泼辣子面,一口气干了三大海碗!好家伙,那感觉,就跟肚子里点了个烽火台似的!看啥都是红彤彤、火辣辣的,还以为天上下辣椒雨咧!缓两天,多喝点水,啥事没有!”
“就是就是!”
白展堂也凑过来,一脸“我懂”的表情。
“兄弟,听哥一句劝,这蜂蜜虽好,可不要贪杯哦!你看你这肚子……”
他瞄了一眼维尼圆滚滚的肚子,眼神里带着点“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
“跟哥这身偷……咳咳,这身轻功练出来的腱子肉不一样,你这得注意控制啊!”
郭芙蓉抱着胳膊,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语气直接得多:“喂,大熊!醒醒吧!你那森林肯定好好的!指不定你的朋友跳跳虎啊小猪啊,现在正满森林找你,笑话你睡个懒觉把自个儿睡丢了呢!”
她的话像根小针,轻轻扎了一下维尼。
维尼的小黑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大半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些信息。
委屈、羞窘、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否定的难过,在他圆圆的脸上交织。
他抱着蜂蜜罐,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蹲在了客栈门口的门槛边,只留下一个圆润、毛茸茸、写满了“熊生思考”的背影。
他低着头,小爪子无意识地抠着蜂蜜罐子上凝固的蜜渍,那背影透着一股浓浓的沮丧和“让我静静”的气息。
阿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举着手机,镜头还对着维尼那显得有点孤单的背影。
晏辰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阿楚转头,对着晏辰眨了眨眼,做了个“看我的”口型,然后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格外温柔、像哄小朋友似的语调开口:“维尼?维尼熊?别难过啦!你看,我们大家不是嘲笑你,是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很可爱呀!而且,你看直播间里的宝宝们,也都很喜欢你哦!”
她把手机镜头翻转过来,对准了自己和晏辰,也扫过客栈里一张张友善的脸,最后定格在维尼的背影上:“家人们!快安慰安慰我们可爱的维尼熊!告诉他,森林肯定还在,朋友们肯定也在找他呢!”
【维尼熊不哭!站起来撸(蜂蜜)!】
【小熊别难过!醉蜜也是熊生宝贵的体验!】
【森林肯定在!说不定你朋友正用蜂蜜画寻熊启事呢!】
【想开点!至少你的蜂蜜罐还在!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摸摸熊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青橙别笑了!快哄哄大熊叔叔!】
温暖的弹幕瞬间刷屏,充满了鼓励和善意。
“对对对!阿楚说得对!维尼壮士,别蹲门口了!来来来,进来说话!李大嘴!李大嘴!死哪儿去了?赶紧的!给这位……呃……贵客,上点咱同福客栈的招牌茶点!不要甜的!要清淡的!给他醒醒……呃……神!”
佟湘玉也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差点又把“醒醒蜜”说出来,赶紧刹住。
李大嘴在后厨应了一声,很快端着一个托盘小跑出来,上面放着一壶刚沏好的碧螺春和几碟精致的、不带甜馅的小点心,比如绿豆糕、椒盐酥饼之类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在维尼旁边的另一张桌子上,憨厚地笑着:“熊……熊大哥?您尝尝?咱佟掌柜特意吩咐的,解……解腻!”
维尼依旧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似乎在抽鼻子。
他没有回头,只是伸出爪子,摸索着,从托盘里拿起了一块最小的椒盐酥饼,默默地塞进嘴里,小口小口地嚼着,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背影依旧固执地透着“熊需要静静”的倔强。
郭芙蓉看着维尼那副油盐不进、沉浸在自己“失去森林”悲伤里的样子,急性子蹭一下就上来了。
她几步走到维尼身后,叉着腰,声音提高了八度:“喂!我说你这大熊!怎么这么死脑筋呢?铁蛋兄弟那高科技玩意儿都测出来了!黑暗是假的!是你吃多了蜂蜜做的梦!你那森林肯定好好的!朋友肯定也在!你蹲这儿跟个受气包似的有啥用?起来!振作点!拿出点熊样来!”
她越说越激动,职业病发作,下意识地就想用“武力”让这头固执的熊清醒清醒——或者说是她那套“郭氏激励法”。
只见她右手猛地一提气,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一股无形的气浪以她为中心隐隐扩散开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都向后飘起。
她口中清叱一声:“排山——”
那汹涌的掌力眼看就要对着维尼那毫无防备的、毛茸茸的后背拍去!
目标显然不是伤人,而是想用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把这头沉浸在“醉蜜”悲伤中的熊“震醒”。
“小郭!不可!”
“芙妹住手!”
“郭姑娘!”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佟湘玉、吕秀才、白展堂、阿楚晏辰脸色都是一变!
谁也没想到郭芙蓉会突然出手!
虽然知道她本意是好的,但这排山倒海的掌力,对一个刚刚被诊断出“醉蜜”的、毫无防备的卡通熊来说,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背对着郭芙蓉的维尼,似乎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巨大压迫感和凌厉风声!
他那毛茸茸的后背猛地一紧!
出于一种动物(或者说卡通熊)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维尼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抱紧了他怀中那个视若生命的蜂蜜罐子!
他肥胖的身躯以一种与他体型极不相符的敏捷(或者说是一种圆润的滚动感)倏地原地转了过来!
将怀里的蜂蜜罐子像盾牌一样,护在了自己身前!
同时,他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被侵犯领地、心爱之物受到威胁时的、最原始的愤怒和守护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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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一声低沉而充满威慑力的熊吼(虽然听起来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放大版猫叫)从维尼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全身金黄色的绒毛都似乎微微炸开了一圈!
没有章法,没有招式,纯粹是护食与自卫的本能!
他抱着那罐蜂蜜,用自己整个圆滚滚的身体,朝着郭芙蓉推出的掌风,不管不顾地、狠狠地“撞”了过去!
或者说,是“抱”了过去!
这一下,可以称之为“维尼熊的愤怒抱抱杀”!
“倒海——!”
郭芙蓉的掌力也在此刻彻底爆发!
汹涌澎湃的无形气浪,如同决堤的怒涛,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地拍向维尼……和他紧紧抱在身前的蜂蜜罐!
轰——!
预想中熊飞罐碎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排山倒海的雄浑掌力,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维尼那圆滚滚的身体和坚硬的蜂蜜罐上。
然而,就在两者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罐子里的蜂蜜,仿佛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激活!
不再是粘稠的液体,而是骤然爆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璀璨光芒!
维尼的身体,那身看似普通的金黄色绒毛,也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每一根毛发尖端都跳跃起细碎的金色光点!
排山倒海的掌力,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想象中的巨大冲击波,反而像是撞进了一团巨大、粘稠、温暖而坚韧的……蜂蜜沼泽里?
噗——!
一声沉闷而奇特的声响炸开!
如同一个巨大的、装满蜂蜜的气球被瞬间戳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狂暴四溢的劲气。
只有……一场雨。
一场金黄色的、粘稠的、散发着浓郁甜香的雨!
无数金黄色的、晶莹剔透的、如同液态琥珀般的蜂蜜珠,从维尼身前那个爆发出璀璨光芒的罐口(罐子本身竟然完好无损!)和他炸开的绒毛中,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的精灵,轰然喷射而出!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飞溅,而是在空中奇异地拉长、旋转、交织,形成了一道道绚丽夺目的、散发着温暖甜香的金色洪流!
这些洪流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覆盖了整个客栈大堂的上空!
“哇——!”
“我的天!”
“亲娘哎!”
惊呼声四起!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梦幻又粘稠的景象惊呆了!
站在维尼正前方、首当其冲的郭芙蓉,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粘稠而温暖的力量扑面而来!
她拍出的排山倒海掌力如同打在了山上,被那粘稠的蜂蜜洪流温柔地包裹、吞噬、消解,然后……反卷而回!
“哎呀!”
郭芙蓉惊呼一声,只来得及用手臂挡在脸前,整个人就被这温暖粘稠的蜂蜜浪头温柔地“拍”中了!
金色的、散发着甜香的粘稠液体瞬间糊了她满头满脸,甚至有几滴顽皮地钻进了她的嘴里,让她“呸呸”了两声。
她那一身利落的劲装,瞬间变得金光闪闪,黏糊糊一片,头发更是被蜂蜜黏成了一绺一绺,狼狈又好笑地贴在脸上。
而站在郭芙蓉侧后方不远处的邢捕头,更是倒了血霉!
他刚才正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想凑近点看看郭芙蓉如何“教育”这头熊,顺便看看能不能捡点乐子或者……占点小便宜?
结果,这场突如其来的“蜂蜜暴雨”最密集、最汹涌的“降雨云团”,正好笼罩在他头顶!
“亲娘哎——!!!”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响彻客栈!
只见邢捕头那身崭新的、代表着七侠镇捕头威严的靛蓝色官服,瞬间被铺天盖地的金黄色蜂蜜彻底覆盖!
从头到脚,从前胸到后背,无一处幸免!
他那顶本就歪戴着的官帽,被黏糊糊的蜂蜜彻底糊住,沉重地耷拉下来,遮住了他半张惊恐的脸。
蜂蜜顺着他稀疏的发际线流进脖子,粘在胡子上,糊满了他的双手。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一个刚从巨型蜂巢里捞出来的、会惨叫的蜂蜜雕塑!
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下意识地想要跳脚,结果靴底粘上了地上的蜂蜜,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噗——哈哈哈!”
“哎哟我的妈呀!”
“邢捕头!您这……新造型绝了!”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猛烈的爆笑!
连刚被糊了一脸的郭芙蓉,抹开眼前的蜂蜜,看到邢捕头那副尊容,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展堂指着邢捕头,笑得直拍大腿:“哈哈哈!老邢!你这身官服……亲娘哎!这得影响多少仕途啊?娄知县看了怕不是要当场晕过去!”
佟湘玉也笑得前仰后合:“额滴神啊!老邢!你这……你这可真是……金光闪闪,官运亨通(蜂蜜糊)啊!”
吕秀才扶了扶被蜂蜜溅到几滴的眼镜,摇头晃脑:“子曾经曰过……福兮祸之所伏……老邢,此乃甜蜜之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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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六看着师父的惨状,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想上前帮忙擦:“师父!师父!您……您没事吧?俺……俺帮您擦擦?”
结果他手刚碰到邢捕头黏糊糊的袖子,就被粘住了,急得直跳脚:“哎呀!粘住了!师父!俺滴手!”
白敬琪和吕青橙更是笑得在地上打滚,指着邢捕头:“蜂蜜人!蜂蜜人!邢捕头变成蜂蜜人啦!”
青橙还模仿着邢捕头刚才的腔调:“亲娘哎!影响仕途啊!噗哈哈!”
吕青柠小大人似的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着空中的蜂蜜雨轨迹:“根据流体力学和能量转化原理,郭芙蓉阿姨的掌力动能被维尼先生的蜂蜜罐和特殊绒毛结构吸收并转化,大部分能量以粘性流体的形式释放出来,形成了这场……呃……局部强蜂蜜降水。主要受灾区域:郭芙蓉阿姨,邢捕头叔叔。受灾程度:重度。清理难度:极高。”
她的专业术语让这场面更添几分荒诞。
阿楚和晏辰也笑得不行。
晏辰一边笑一边赶紧把阿楚往自己怀里护了护,免得被飞溅的蜂蜜波及。
铁蛋反应极快,在蜂蜜雨落下的瞬间,一个滑步挡在傻妞身前,同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银色伞,“唰”地一声撑开,正好将他和傻妞罩住。
金色的蜂蜜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顺着光滑的伞面流下,竟没有一滴能粘在上面。
铁蛋得意地朝傻妞挑了挑眉:“妞妹,纳米疏蜜涂层,居家旅行,防熊防蜜,必备良品。”
傻妞抿嘴一笑,伸手替他拂去肩头一粒被风吹来的微小蜜珠。
【哈哈哈哈哈哈!排山倒海VS熊抱杀!结果是蜂蜜雨!】
【邢捕头:我新买的官服啊啊啊!亲娘哎这影响仕途啊!截图 1!】
【小郭姐:本想拍醒熊,结果被糊一脸蜜!哈哈哈!】
【蜂蜜雨!金色传说!七侠镇限定皮肤:蜜糖邢捕头!】
【维尼熊的隐藏大招:甜蜜暴击!】
【青柠小神探现场播报:灾情严重!清理困难!】
【铁蛋哥的伞!黑科技!求链接!家人们众筹给邢捕头买一把!】
弹幕彻底疯了,各种梗图和调侃如潮水般涌来,直播间热度瞬间爆炸。
作为这场“灾难”的中心,维尼自己也懵了。
他抱着那个依旧完好无损(只是罐口光芒正在迅速黯淡下去)的蜂蜜罐子,茫然地站在原地。
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被糊成“蜜人”、正在跳脚惨叫的邢捕头,又看看一脸狼狈、正试图把头发从脸上扒拉开、表情哭笑不得的郭芙蓉,再看看满地狼藉的金黄色粘稠液体和周围笑成一团的众人。
他那双纯净的黑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和无措,仿佛在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抱紧了我的蜂蜜罐子啊?”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罐子。
罐子里,原本还有小半罐的、金灿灿的蜂蜜,此刻……竟然几乎见底了!
只剩下罐底薄薄一层,可怜兮兮地粘在罐壁上,反射着微弱的光。
刚才那场壮观的“蜂蜜雨”,显然消耗了它绝大部分的库存。
维尼那双总是带着温和懵懂光芒的圆眼睛,瞬间瞪得更圆了!
仿佛两颗被水洗过的黑曜石,里面清晰地倒映着罐底那少得可怜的蜂蜜。
一种比刚才被说“醉蜜”时更加汹涌、更加纯粹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
“没……没了?”
他难以置信地、小心翼翼地摇了摇罐子。
罐底仅存的那点蜂蜜晃动着,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啪嗒”声,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维尼的鼻子猛地一抽,小小的黑色鼻头瞬间变得通红。
紧接着,他那毛茸茸的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嘴角向下撇出了一个极其委屈的弧度。
“呜……”
一声压抑的、带着浓浓哭腔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滚了出来。
这呜咽声迅速放大,变成了清晰可闻的抽泣。
“呜……哇——!”
如同打开了某个开关,维尼再也忍不住了!
他抱着那个几乎空掉的、承载了他所有“森林消失”悲伤和此刻巨大委屈的蜂蜜罐子,一屁股坐倒在满是蜂蜜残留的地板上(也顾不得粘了),仰起他那圆圆的熊脑袋,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响亮、纯粹、充满了孩童般的伤心欲绝,毫无保留地在同福客栈回荡开来。
“呜呜呜……蜂蜜……我的蜂蜜……全没了!呜呜呜……森林丢了……蜂蜜也没了……呜呜呜……跳跳虎……小猪……瑞比……你们在哪儿啊……维尼好难过……呜呜呜……”
他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诉说着。
豆大的泪珠(如果熊的眼泪也算豆大的话)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他乌黑的眼睛里滚落出来,顺着他毛茸茸的脸颊,吧嗒吧嗒地掉进怀里空荡荡的蜂蜜罐子里,也掉在黏糊糊的地板上,和残留的蜂蜜混在一起。
他哭得是那样投入,那样伤心,小小的身体随着抽泣一抖一抖,圆圆的耳朵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整个熊沉浸在一种“熊生至暗时刻”的巨大悲伤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那个空掉的蜂蜜罐子。
刚才还充满爆笑的客栈,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熊孩子式(字面意义)大哭给震住了。
笑声戛然而止。
郭芙蓉脸上的哭笑不得瞬间变成了手足无措的尴尬。
她看着自己满手的蜂蜜,再看看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维尼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邢捕头的惨叫也卡在了喉咙里,他顶着一身黏糊糊、沉甸甸的“蜂蜜盔甲”,僵在原地,看着嚎啕大哭的维尼,脸上的愤怒和心疼(心疼官服)也变成了茫然和一点点……心虚?
毕竟,从结果来看,好像是他和郭芙蓉联手(虽然并非本意)把熊的蜂蜜弄没了?
“哎呀呀!这……这怎么还哭上了?”
佟湘玉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绕过地上的蜂蜜洼,走到维尼身边,想拍拍他又怕沾一手蜜,只能弯着腰,语气焦急又带着哄劝。
“维尼壮士?维尼?别哭了别哭了!不就是蜂蜜吗?额这客栈里……额……”
她环顾四周,想找个替代品,但李大嘴的点心都是咸的。
“李大嘴!李大嘴!快!去库房!看看有没有……有没有糖浆!或者麦芽糖!先顶上!”
李大嘴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吕秀才扶了扶眼镜,插话道:“掌柜的,糖浆、麦芽糖,其味虽甘,然与维尼兄所嗜之天然野蜜,相去甚远,恐难解其相思之苦啊!”
意思就是:味道差远了,没用!
白展堂看着哭得昏天黑地的维尼,挠了挠头:“这……这熊孩子哭起来……杀伤力比小郭的排山倒海还猛啊!耳朵嗡嗡的……”
莫小贝则有点被这巨大的哭声吓到了,躲到了佟湘玉身后,小声说:“这熊哭得……比我们衡山的震山吼还厉害……”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一丝心疼。
晏辰低声对阿楚说:“这……蜂蜜对他可能真的意义非凡,不只是食物。”
阿楚点点头,看着哭得像个超大号毛绒玩具的维尼,母性本能被彻底激发。
她不顾地上黏糊糊的蜂蜜,小心地绕过污渍,蹲到维尼身边,用最温柔的声音哄着:“维尼乖,维尼不哭哦!你看,虽然蜂蜜暂时没了,但森林肯定还在的!等你不那么难过了,我们就想办法帮你找森林,好不好?你的朋友们肯定也在等你回家呢!”
她试着伸出手,想摸摸维尼毛茸茸的脑袋安慰他。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用那把神奇银伞挡住了一片“净土”的铁蛋,眼中微光闪烁,似乎在全力分析着什么。
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惊讶:“楚姐,辰哥,等等!你们看维尼的罐子!罐底!”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哭得直抽抽的维尼,都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聚焦在维尼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空蜂蜜罐的罐底。
罐子里,维尼刚才掉进去的眼泪和仅存的一点蜂蜜混在一起,形成了一层浅浅的、浑浊的金色液体。
就在众人看过去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层浅浅的混合液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开始缓缓地、自行旋转起来!
越转越快!
在旋转的中心,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温暖的金色光芒,如同沉睡的种子被唤醒,悄然亮起!
紧接着,那光芒开始扩散、拉伸,在罐底那小小的空间里,竟然勾勒出一个清晰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树洞的轮廓!
那树洞的形象栩栩如生,边缘是粗糙的树皮纹理,洞内深邃,仿佛通向某个未知的、充满阳光和青草气息的地方。
一股温暖、清新、带着雨后森林特有芬芳的气息,若有若无地从那光芒构成的树洞中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客栈里浓郁的甜腻蜂蜜味。
维尼的哭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他猛地收声,连抽泣都忘了,圆溜溜的黑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死死地盯着罐底那个旋转着、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树洞!
那光芒映在他清澈的瞳孔里,仿佛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
“跳……跳跳虎?”
他下意识地、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喃喃念出了小伙伴的名字。
然后,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他猛地低下头,把整张毛茸茸的熊脸都凑近了罐口,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罐底那层旋转的光晕时,异变再生!
嗡——!
罐底那个光芒构成的树洞猛地爆发出更加耀眼却不刺目的金光!
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吸力骤然传来!
“啊!”
维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他那圆滚滚的身体,连同他怀里抱着的那个蜂蜜罐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被卷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嗖”地一下,化作一道柔和的金色流光,被吸进了罐底那个小小的、发光的树洞之中!
光芒骤然收敛!
哐当!
空荡荡的蜂蜜罐子失去了支撑,掉落在黏糊糊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骨碌碌滚了两圈,停在阿楚脚边。
罐底空空如也,只有几滴残留的蜂蜜混着泪水,反射着屋顶透下的微光。
哪里还有什么树洞?
哪里还有什么维尼熊?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都保持着前一秒的姿势和表情,如同被集体点了穴。
佟湘玉弯着腰,手还停在半空;郭芙蓉一脸错愕,忘了擦脸上的蜂蜜;邢捕头顶着一身“蜂蜜铠甲”,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白展堂眼睛瞪得像铜铃;吕秀才的眼镜滑到了鼻尖;莫小贝从佟湘玉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嘴张成了O型;白敬琪和吕青橙保持着打滚到一半的姿势,傻眼了;吕青柠的小手还停在平板电脑上,屏幕却已定格;燕小六保持着试图帮师父擦蜂蜜的滑稽动作,僵在原地;李大嘴刚端着一盘新点心从后厨探出头,目瞪口呆。
阿楚还保持着蹲下想安慰维尼的姿势,手悬在半空,看着脚边那个空荡荡的罐子,脸上的温柔笑意彻底凝固,只剩下茫然。
晏辰放在她肩头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铁蛋和傻妞也罕见地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铁蛋迅速放下那把银伞,眼中蓝光急促闪烁,对着地上的罐子进行着密集扫描。
傻妞的平板屏幕上,数据流瀑布般刷新,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红色问号和一个闪烁的警告标识——“空间异常波动,目标消失,追踪信号丢失”。
死寂持续了足足有十几秒。
然后,是佟湘玉带着颤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额……额滴神啊……熊……熊呢?那么大一只熊呢?被……被罐子吃了?”
“亲娘哎——!”
邢捕头那身黏糊糊的“蜂蜜铠甲”随着他身体的剧烈颤抖而抖动起来,他指着地上那个空罐子,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这……这又是什么妖法?吃熊罐子?这……这影响仕途啊!额滴官服还没洗干净呢!熊就没了?这案子……这案子让额怎么结啊?特大……蜂蜜……醉熊……失踪案?”
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哗擦!”
白敬琪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指着罐子。
“罐子成精了?把熊吸走了?这比话本里写的还邪乎!”
“真相……只有一个?”
吕青柠看着自己平板上那个巨大的红色问号,第一次对自己的推理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小脸上写满了困惑。
“但……是什么?”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知识盲区。
郭芙蓉抹了一把脸上的蜂蜜,看着空罐子,又看看自己黏糊糊的手,喃喃道:“排山倒海……把熊拍进罐子里了?这……这威力……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她开始怀疑熊生(自己的)。
【?????????】
【我看到了什么??熊被罐子吸走了???】
【罐底发光树洞!空间传送门?维尼的蜂蜜罐是神器?】
【佟掌柜:被罐子吃了!精辟!】
【邢捕头:官服未洗熊已丢!仕途多舛!今日份表情包 2!】
【青柠小神探宕机中……红色问号瞩目!】
【所以……森林不是被黑暗吃了,维尼是被自己罐子召唤走了?】
【铁蛋傻妞都追踪不到信号?这罐子什么来头?】
【维尼最后喊的是跳跳虎?他回去了?】
弹幕彻底被这神展开炸翻了锅,满屏的问号和惊叹号。
就在这满堂惊愕、疑云密布、连铁蛋傻妞都一筹莫展之际,地上那个静静躺着的、看似平平无奇的空蜂蜜罐子,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罐子里,那几滴残留的、混着维尼眼泪的蜂蜜,仿佛被罐体本身的余温微微烘烤着,极其缓慢地……蒸发?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消散”。
随着这最后一点液体的消失,罐底那粗糙的陶土内壁,在客栈窗口斜射进来的、最后一缕金红色的夕阳余晖映照下,渐渐显露出一些先前被蜂蜜遮掩的、极其细微的痕迹。
那不是花纹,也不是文字。
而是一些……极其微小、极其浅淡、仿佛被孩童用指甲或树枝随意划下的、歪歪扭扭的刻痕。
离得最近的阿楚,第一个注意到了这变化。
她心中一动,也顾不得地上还残留的粘腻,伸出手,小心地、轻轻地拈起了那个尚带着一丝余温的陶土罐子,将它举到眼前,对着那束金红的夕光。
晏辰立刻靠了过来,铁蛋和傻妞也瞬间将扫描聚焦在罐底。
佟湘玉、郭芙蓉等人也纷纷围拢过来,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
在放大视觉和精密扫描的辅助下,那些浅淡的刻痕被清晰地捕捉、放大、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些极其简单的线条。
一个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是代表着“房子”的方形轮廓(旁边似乎还画了个小小的叉,像是烟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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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根波浪线,像是代表“河流”或“风”;
几个大小不一的、代表“树”的简笔图案;
几个更加抽象、难以辨认的小点或符号,也许是代表他的朋友?跳跳虎(一个带条纹的圆?)、小猪(一个更小的圆?)、屹耳(一个耷拉着线条的轮廓?)……
而在这些所有图案的最中心,最清晰、刻痕也最深的一个符号,是一个大大的、饱满的、仿佛盛满了心满意足的——笑脸。
:)
一个用最简单线条勾勒出的、温暖又傻气的笑脸。
在这个笑脸符号的旁边,还有一行更加微小、更加潦草、几乎难以辨认的刻痕。
铁蛋的扫描仪将其轮廓捕捉,放大投影出来。
那似乎是某种极其古老、极其个人化的象形标记,或者说是……维尼熊自己才能完全理解的“熊文”。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在看清那些刻痕的瞬间,似乎都透过那歪歪扭扭的线条,清晰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带着点瓮声瓮气、又充满恍然大悟的温和声音,在他们心底轻轻响起:
“原来快乐没丢,只是被我当成蜂蜜藏起来了呀!”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温柔地拂过同福客栈的门槛,也拂过众人手中那个空空的、罐底刻着温暖笑脸的蜂蜜罐子。
喧嚣、震惊、疑惑、粘腻的蜂蜜……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那束柔和的光和那句无声的留言轻轻抚平。
【罐底有字(画)!快看!】
【一个房子,树,河流……还有……笑脸?】
【那行小字是啥?维尼的留言?】
【‘快乐没丢,只是被我当成蜂蜜藏起来了’……破防了家人们!】
【所以他不是被罐子吃了,是找到回家的路了?】
【用眼泪和最后的蜂蜜激活了传送?童话逻辑?】
【呜呜呜……虽然没看懂,但被小熊感动了!】
【所以黑暗是幻觉,森林一直在心里?】
【邢捕头:案子结了!维尼熊快乐回家!本捕头……洗官服去了!】
【掌柜的,来罐蜂蜜!要能刻笑脸的那种!】
金色的弹幕无声流淌,像一场温柔的告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