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的同福客栈里却是暖意喧腾,佟湘玉叉着腰站在柜台后,声音响彻大堂,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势:“这鬼天气哦,雨下得跟天漏了个缝似的!都注意哈,脚底下的砖滑得很!”
柜台上新装的平板电脑屏幕随着她说话的动静微微亮起,全息弹幕幽幽悬浮在空气里,不占地方又热闹非凡,尽是些五颜六色的流光:
【掌柜的真贴心!】
【莫小贝内力护体稳如泰山!】
【白大侠的轻功在湿滑地面上岂不是更秀?】
【李大嘴今天研发什么黑暗料理了?】
【无双姐姐舞一个!】
角落一隅,晏辰正调试着一个悬浮在他掌心上方、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棱形装置,它静静旋转,散发出柔和的蓝光。
阿楚挨着他,下巴懒洋洋抵在他肩上,手指一下下戳着投影在她面前的另一个悬浮屏幕,屏幕角落显示着观看人数,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攀升:“数据飙升,老铁们给力!是不是想看我们‘风雨同福’特别直播?”
她狡黠一笑,冲着全息弹幕努努嘴:“听见没宝宝们,小郭姐姐的粤语金曲安可!郭芙蓉!”
郭芙蓉早就等在那儿了,手机麻溜地连上了客栈那套环绕立体声音响。
她清了清嗓子,摆了个相当标准的起势,目光炯炯地锁定全息投影:“家人们!Music!送给你们,《红日》——!”
充满活力的前奏瞬间炸开,配合着吕秀才(虽然听不太懂但绝对忠诚)的鼓掌和口哨声:“芙妹!Bravo!Amazing!”
另一边,龙傲天正翘着二郎腿,用他那口标志性的粤语塑料普通话diss眼前一台自动运转的机关算盘:“丢!你这转速仲慢过阿婆过桥!”
他旁边坐着自家媳妇儿祝无双,手里飞快地织着件鲜艳的毛衣,对丈夫的话置若罔闻,倒是抬头对着弹幕温婉一笑:“放着我来……弹幕有宝宝问我这花样怎么打的么?”
她指尖的织针飞出残影,引来一阵【无双手速无敌】【这毛衣给龙哥的吧?】的赞叹。
白敬琪和吕青橙这对小人儿,猫在靠近厨房门的条凳上。
白敬琪假装专心擦拭他那把银光闪闪的左轮手枪,眼神却一个劲儿往旁边瞟。
吕青橙小脸红扑扑的,假装在研究一本武功图谱,嘴里念念有词:“惊涛……掌力……起承转合……”
旁边突然飘过一条【哟,这对小情侣氛围拉满】的弹幕,瞬间让两人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弹开半尺远,又强装镇定坐直。
大堂中央,铁蛋那高大厚实的身躯正灵活地来回移动,用他那大嗓门的东北腔进行他所谓的“场控”:“瞅瞅这气氛,杠杠滴!家人们,弹幕整起来!给掌柜的,给李大厨,给咱小郭姐姐打call!气氛组的,扣波六六六——”
傻妞坐在靠柱子的小板凳上,手里端着一杯滚烫的、辣味浓郁的川茶,撇撇嘴用四川话吐槽她男人:“瓜娃子,闹麻了!安静哈儿得不得行?”
话是嫌弃的,嘴角却是翘着的。
吕青柠抱着她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得飞快,严肃地分析着弹幕:“关于燕小六捕头上次破获假画案的不在场证明疑点……真相只有一个!”
她眼镜片反射着平板的光,小大人似的说道:“关键点在于打烊后厨房窗台上的糕点渣!我爹说过……”
李大嘴正巧端着一盘焦糊糊的炸麻团从厨房冒头,听到这话脸都绿了:“哎哟喂我的姑奶奶,那案子跟我没关系啊!我李大嘴用我的厨师生涯发誓!”
邢捕头不知什么时候溜达到李大嘴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了个麻团塞进嘴里,烫得龇牙咧嘴还含糊地吹着:“嗯嗯……案……案子……冷……冷静嘛……”
燕小六立刻从腰间抽出刀,虽然动作有点夸张变形:“保护捕头!闲人退……退……哎哟!”
脚下一滑,整个人朝佟湘玉扑过去。
白展堂轻功如魅影一晃,没等佟湘玉惊呼,已经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差点飞扑过来的燕小六,顺手把邢捕头手里剩下半个麻团也顺走塞给了旁边的莫小贝:“别动手动脚的嘛!掌柜的,看好你家捕头和捕快哈!”
佟湘玉扶了扶额:“哎呀!我的神呀!小六!老邢!咱今天主题是‘风雨同福’,不是‘风雨同摔’咧!坐好坐好!”
就在这嬉笑怒骂、人声鼎沸的一团和气中,一种微妙的变化悄然弥漫开来。
先是李大嘴搓了搓胳膊,嘟囔了一句:“嘶……这窗户漏风了?咋感觉冷飕飕的?”
很快,连正在高歌的郭芙蓉也下意识收紧了领口,那带着激情的歌声也微微打了颤。
“好像……真有点不对劲。”
晏辰的目光离开了悬浮在掌心的微型探测器,微微皱起了眉。
那柔和的蓝光似乎闪烁了几下,变得有些不稳定。
他指尖快速操作,调出了一组数据流投影出来,眉头锁得更深:“阿楚,你看大堂温度分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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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立刻直起身,顺着晏辰手指的方向看去。
全息投影呈现出的彩色温度图上,大片区域已开始悄然转蓝——代表着温度正在持续下降。
而源头……她的视线如同被牵引着,投向那个欢快与油烟并存的厨房门口。
一大片幽暗的、浓重得不正常的靛蓝色阴影,正像墨滴渗入清水般,不断从门缝下方扩散、弥漫出来。
之前那沸腾暖香的烟火气,仿佛刹那间被冻结、剥夺。
“后厨出问题了?”
阿楚的声音沉了下来,不再有刚才的戏谑。
恰在此时,郭芙蓉最后一句高音“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卡在了喉咙里。
音响似乎被强行掐断了电源,“啪”地一声彻底归寂。
整个客栈骤然陷入一种突兀的、令人心慌的安静。
明亮的灯光猛地一阵频闪,光线迅速变得昏暗。
原本悬在半空、稳定显示着无数欢乐吐槽或打赏提醒的全息弹幕投影,仿佛被无形巨手狠命揉捏,所有的文字图像瞬间扭曲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混乱、尖锐、散发着强烈恐慌感、意义不明的乱码符号,如同破碎的尖叫在无形的空气中沸腾翻滚!
【#@%¥&!!!!!】
【$$$###救命###*&%】
【警报……滋……滋……未知干扰……】
“咋了?!这灯咋……”
佟湘玉下意识抱住了双臂,脸瞬间没了血色。
“哇擦!”
白敬琪惊呼一声,敏捷地跳下条凳,手里的左轮几乎瞬间就指向了黑暗的源头——厨房方向。
他身边的吕青橙小脸绷紧,手指间已下意识地凝起一团微弱却明亮的水汽波纹。
“有妖气!”
莫小贝柳眉倒竖,脚尖一点地,人已挡在了佟湘玉身前,身上那件可爱的桃红色夹袄无风自动,一股灼热的内息无声地萦绕开。
白展堂更是快得如同鬼魅,早已护在佟湘玉身侧,警惕地环视着四周的暗影。
“放着我来!”
祝无双动作神速地把编织物往袖口里一塞,双手已摆出一个精妙的守御掌势。
身边的龙傲天猛地站了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半黑半白、表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符号的机关罗盘。
“丢雷楼谋!”
他死死盯着罗盘中央那根原本稳稳指向正北的指针,此刻那指针像是被无形的狂风吹拂,又像被强磁干扰,正神经质地疯狂左摆右晃,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他骂了一句,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疑:“搞什么鬼?磁场乱过深水埗啲老鼠窝啊?”
全场的目光,混杂着惊疑、紧张和强烈的戒备,像无数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那扇虚掩着的、通往寒潮源头的厨房木门上。
那薄薄的门板,此时如同隔开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铁蛋魁梧的身躯向前一步,像一堵移动的墙将阿楚和晏辰挡在身后,他那双平素总是带着点逗乐傻气的电子眼此刻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深红。
一道淡蓝色的、比X光更精细百倍的光束如同流水般无声地从他眼中扫射而出,穿透了门板,直入黑暗翻涌的厨房深处。
傻妞紧随其后,指尖轻点,几个更小的、闪烁着微光的银色球体悄无声息地从她指尖飞旋而出,流星般滑入门缝。
“老板,老板娘,”
铁蛋的东北口音沉凝得有些发冷,电子合成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有高能量聚集生命体反应……门后……非生命,似生命……正在……凝固……”
他似乎遇到了数据解析的难点,语速变得极慢:“能级……怪异……来源追溯……正在强制解析……”
红色的电子眼陡然亮度暴增,光晕扩散开来,将他钢铁般的硬朗面庞映得如同熔岩雕像:“坐标锁定!历史时空锚点……1981,香……港……九龙……区……荔…荔…景…大…厦…C…座…电……梯……井!”
这组在明朝背景下的客栈里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数字和地名,带着一种冰锥般的寒气,狠狠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电梯井!
即使在接受了现代科技洗礼后,这依旧是客栈众人极其陌生的东西。
邢捕头猛地打了个寒噤,嘴里的麻团都忘了咽下去:“电……电什么井?阴气那么重?不会是井里的老鬼跑上来了吧?”
“稳住!”
佟湘玉紧紧抓着柜台边,指甲都快抠进木头里了,虽然自己的声音也抖得厉害,但还是本能地安抚:“大家都……都别慌!”
“厚礼蟹!”
龙傲天死死捏着他的机关罗盘,那罗盘几乎要在他手中抖散架了:“怨气冲成咁?真系电梯井?仲唔系人?唔通系……鬼?!”
恰在铁蛋报出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来源地时——
“吱嘎……”
那扇承受着所有目光重压的厨房木门,发出了一声如同朽木折断、令人牙齿发酸的呻吟,竟然自行朝内缓缓打开了一条几指宽的黑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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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更强烈、更阴惨、如同来自深海万米之下冰冷墓穴的寒雾,卷着令人作呕的霉变与潮湿的**气息,汹涌地扑了出来!
它如同一堵无形却粘稠冰冷的墙壁,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堂,仿佛连空气本身都冻结、凝固了。
每个人裸露的皮肤上都激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呼出的气息在昏暗中凝成惨白的雾。
灶火完全熄灭后的冰冷沉寂被放大了百倍。
一个身影,在门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寒雾中,影影绰绰地凸显出来。
他如同凝固在冰层里的化石。
首先闯入视线的,是那身颜色。
一种浓稠到几乎能滴出血来的暗红色,如同凝固干涸的陈旧血液,附着在一套样式古旧、磨损严重、像是某种工厂制服的棉布衣服上。
衣服的领口僵硬地高耸着,紧紧裹住了一截毫无血色的脖颈。
他的面容异常模糊,并非因为光线不足,而是仿佛隔着一层不断晃动的水波或者蒸腾的冷雾,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大致的人类轮廓——僵硬,平板,毫无生气。
头发油腻腻地紧贴着头皮。
最令人心头寒气直冒的是他那双垂落在体侧、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
指节异乎寻常的粗大、僵硬,皮肤呈现出一种浸泡在水里太久、近乎**发胀的惨白,指甲缝里……指甲缝里似乎嵌着陈年的暗色泥污和不知名的秽迹。
寂静无声。
他似乎没有呼吸。
只是那么直挺挺地立在门后那片浓郁如墨的黑暗和寒雾中,隔着一条门缝,一双难以看清却能强烈感受到存在感的“眼睛”,毫无情绪地“看”着外面这一大群因惊骇而僵立的人,以及那悬浮在半空、依旧被扭曲乱码覆盖的全息弹幕。
客栈的时间仿佛被掐断了脉搏,大厅里只剩下众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被恐怖冻结的心跳。
晏辰反应最快,他手腕一翻,一个钢笔大小的银白色金属棒已然出现在掌心。
可还未等晏辰启动任何装置——
那个红衣“人”动了。
不是迈步走出。
他如同被那汹涌的寒雾推动着,没有抬腿,也没有跨越门槛,整个人像被一块无形的磁石牵引,以那种僵硬得没有丝毫生命韵律的方式,直直地从门缝后那片漆黑中“滑”了出来。
他无视了距离他最近、浑身紧绷肌肉如钢铁般的白展堂。
也无视了手持粒子束生成器的晏辰。
他那模糊的面孔微微转动,目光似乎……穿过了所有人,落在了厨房里那口直径近一米、镶嵌在冰冷石案上、用于日常煮饭烧水的青灰色大水缸上。
他直挺挺地“滑”向水缸。
他的身体行动依然僵硬无比,但那一直垂落、隐藏在油腻袖管里的右臂,却以一种与其整体状态完全不符的、突兀而迅捷的动作猛地抬了起来!
整条手臂像是没有任何节点的死物,直直地伸出。
那只可怕的手——皮肤是死鱼的肚白,肿胀得几乎有些发亮,指节粗大变形如同枯死的树瘤,带着下水道污秽般暗色的长指甲——正对着水缸里那片映照着他模糊倒影的漆黑水面。
死白色的食指,在浑浊冰冷的水面上方,停顿了一瞬。
然后,以一种让在场所有人头皮瞬间炸开、血液倒流的机械般的稳定感,缓缓地向下戳去——
冰冷的水面如同凝固的沥青。
指尖触水。
没有涟漪。
只有一种仿佛刀刻腐肉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黏稠滞涩的细微摩擦声。
那只苍白如死、指尖肿胀的手指,就在那凝滞的、映照着模糊倒影的水面上,极其稳定地移动着,划开一道又一道**的、粘稠的痕迹。
水纹扭曲,那倒影随之变得破碎而诡异。
那不是一个字。
那是由扭曲、颤抖、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水线构成的三个……阿拉伯数字:
"8"
"8"
"8"
一笔,一画。
慢得令人窒息,却又精确得如同机器打印。
那水纹深处,隐隐透出暗红,如同沉在水底的血在无声渗出。
“叮铃铃——咣当!!”
白敬琪再也控制不住那巨大的恐惧冲击,小手猛地一抖,手里那把珍视如命的左轮手枪猝然脱手,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哗!
如同投入滚烫油锅里的冰块。
巨大的恐惧瞬间点燃!
“我的神呀!血……血字!”
佟湘玉的尖叫凄厉得变了调,猛地缩到白展堂身后,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白展堂脸色铁青如铁,一把将妻子死死护住,眼神锐利如刀:“小贝!护住掌柜的!敬琪!青橙!到我身后来!”
他快逾闪电,指尖早已扣上了几枚暗含劲风的金钱镖,却又不敢贸然出手。
郭芙蓉花容失色,尖叫着扑向吕秀才:“秀才!怕!”
死死揪住了秀才的衣襟,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吕秀才吓得眼镜都歪了半边,脸色惨白,连英语都忘光了,只会抖着声音:“子……子曰……敬鬼神而……而……哎呀我去啊!!!”
他惊恐地指着地上手枪旁边滚落的一个炸麻团:“掉……掉地上了……地太滑……小心……”
邢捕头“嗷”一嗓子跳了起来,想抽刀壮胆,手抖得刀在鞘里咔咔直响却死活拔不出来。
燕小六反应倒快,“刷”一下挡在邢捕头身前,倒是把刀拔出来了,可腿肚子转筋,声音发颤:“保……保护……捕……”
后面俩字吓得都噎回去了。
莫小贝眼神一凛,双手迅速在胸前交叠,指尖绽出微弱的红色光芒,一股精纯灼热的内力瞬间将她和佟湘玉包裹,驱散了身周部分寒意。
吕青柠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平板电脑,小脸苍白却带着某种强装的镇定,屏幕微弱的光映着她紧张的瞳仁:“物……物理现象!信息干扰?还是……全息投影……干扰?”
但地上的水痕还在,冰冷刺骨。
“哗擦!什……什么鬼玩意儿?”
白敬琪刚捡起枪的手又止不住地抖。
“惊涛……”
吕青橙咬着嘴唇,小手紧握,凝集的水汽在她掌心不安地旋转。
李大嘴张着嘴,眼珠差点瞪出来,死死盯着那水面,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最后一口气没提上来,嗓子里发出“呃”的一声怪响,整个人面条似的软软向后倒去。
砰!
“大嘴叔!”
龙傲天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李大嘴没让他直接摔个四仰八叉,他的机关罗盘在李大嘴倒地的冲击中差点脱手飞出。
他稳住身体,惊魂未定地看向祝无双:“老婆!顶住!”
祝无双脸色凝重,双手的守御掌力凝而不发,挡在龙傲天和倒下的李大嘴身前。
铁蛋的电子眼红光暴涨,厉声喝道:“目标锁定!能量实体化污染!核心分析中……怨念指数突破阈值!构成来源……高强度负情绪凝结体,具空间干扰力!”
他巨大的机械手臂猛地抬起,掌心一个圆形的发射口瞬间亮起炽热的白光:“威胁等级——高危!准备强行剥离!”
晏辰手中的银白色金属棒几乎在铁蛋警告声响起的同时激射出一道纤细但无比凝实、肉眼可见周围空气都被灼烧扭曲的蓝色光束!
这光束如同精准的外科手术刀,目标是那只仍在水中刻划着第三个“8”字的**手指!
嗡——!
光束命中目标的瞬间,并没有预想中的穿透、灼烧或是物理排斥!
那只**指尖前方的空间仿佛骤然凝固硬化,如同竖立起一层透明的、无比坚韧的钢化玻璃屏障!
刺眼的白蓝色光屑在“指尖—水面”仅有的寸许距离上猛然炸开,如同撞上无形盾牌的焰火!
一股巨大的无形斥力猛然倒卷回来!
晏辰只觉得一股冰冷狂猛的力量沿着那金属棒狠狠撞入手臂!
那股力量中蕴含着极度深沉的恶意与绝望,如同冰河里沉溺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哀嚎!
他闷哼一声,手腕剧震,手指几乎麻木,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堪堪止住。
“晏辰!”
阿楚惊叫,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
一直按在她腕表式通讯器上的手指终于狠狠摁下:“傻妞!天眼——净化立场!范围覆盖!”
“要得!”
早已待命的傻妞用清脆的四川话应了一声。
之前被她悄然释放到厨房各个角落的几个银球同时发出嗡鸣,瞬间展开、变形、组合!
一道由纯净白光构成的、纵横交错的复杂立体光网瞬间展开,如同一张巨大的、圣洁的能量捕虫网,带着一种安定心神的嗡鸣声,当头向着那个仍伫立在水缸前、无视了能量冲击的红衣男人罩落下去!
光网收缩,触碰到那弥漫的寒雾时发出“滋滋”的轻微灼烧声。
一丝丝如同活物般的黑气在光网表面扭曲挣扎,旋即被分解湮灭。
红衣男人的身形被这圣洁的白光笼罩,僵直的身躯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般滋啦闪烁了零点几秒。
覆盖在他脸部那层水波般的模糊感似乎被光芒穿透,刹那间显露出一个干瘪、布满褐斑、眼窝深陷如同骷髅的轮廓,随即又再次被扭曲模糊取代。
“有效!”
阿楚眼神一紧,正要继续指挥——
光网之中,那男人一直僵硬的脖颈忽然以一个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角度,毫无征兆地、咔吧一声向内折了将近九十度!
他那张模糊的面孔正对着悬浮在空中全息投影的方向!
那些乱码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剧烈翻滚、扭曲、尖啸!
嗡——!砰!砰!砰!
客栈内所有连接到电源的灯泡在几毫秒内全部爆裂成璀璨又短暂的火花粉末!
如同被无形的狂暴力量碾压而过!
大堂霎时陷入一片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有傻妞撑开的净化立场网仍在顽强地散发着黯淡的光芒,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坐标。
空气在爆裂的巨响过后重新陷入沉寂,但那黑暗中,某种更粘稠、更冰冷、带着无尽怨恨的“东西”,仿佛随着灯光的熄灭而彻底释放、扩散开来,无处不在。
“我的娘呀!”
“秀才!”
“芙妹!”
“小六!”
“掌柜的!”
各种惊叫、碰撞声此起彼伏。
龙傲天的骂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顶你个肺!电闸喺边?!”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绝望黑暗中,一道熟悉的、清脆而稳定的童音响了起来!
“水缸有问题!光!照那个水缸!”
是吕青柠!
她的声音带着九死一生中迸发的光亮!
晏辰几乎是凭借着骨子里的战斗直觉,在听到吕青柠声音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手腕上银白色的腕带如同生物般蠕动变形,倏地弹射出一束强烈但绝不刺眼的乳白色宽幅光柱!
这光芒没有物理伤害力,却是最纯粹的能量光谱校准,足以穿透大部分干扰!
光柱像劈开混沌的利剑,瞬间穿透净化立场光网残余的光晕,精准无比地笼罩了那只沉在水中写字的**手臂,和他面前那口青灰色的大水缸!
光束刺入水中。
照在那三个扭曲血红的“8”字上。
奇异的现象发生了!
那三个明明是由红色水流组成的数字,在晏辰这束纯净光谱的分析光束照耀下,竟然像是褪了色的油漆,又像是被烈阳曝晒的水印,迅速地变淡、模糊,然后……消失不见了!
那水面只剩下被搅动的浑浊波纹,再无半分猩红痕迹!
光柱并未停止。
它顺着那只**手臂向上移动,扫过僵硬的身体,最后定格在那个“人”模糊不清、如同隔了一层扭曲水波的脸上。
当光束聚焦于面部的刹那——
“滋啦——咔……”
一阵极其刺耳、如同老式录像带损坏、又如同无数指甲在毛玻璃上疯狂刮挠的尖锐噪音猛然爆发!
那个红衣男人整个身影——连同他身上那浓稠到化不开的怨念寒雾——在白色光束的扫描下剧烈地高频震颤、闪烁、扭动!
他不再是实体,而更像是一个被强行干扰、即将崩溃的数字影像!
那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实体感瞬间减弱大半!
“阿楚!干扰无效!这‘东西’是复合体,他的核心是执念投影在信息涡流里的影子!”
晏辰在刺耳的噪音中大声吼道,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核心驱散指令被扭曲!那水缸是他的‘锚’,不是本体源头!物理攻击、能量净化对‘影子’无效!找到他赖以维系的‘频道’!必须是能贯穿时空、改写核心代码的冲击!就像对病毒一样!需要绝对的力量改写底层规则!”
阿楚的心念如电闪雷鸣,瞬间掠过了千般方案。
物理隔绝?能量湮灭?精神干涉?
不行!
晏辰的分析穿透了表象,直接指出了这怪物的本质弱点——它是强负能量融合了一段信息碎片形成的“时空怨念投影”,一种扭曲的“信息病毒”,水缸只是它的一个“接入点”而非“主机”!
任何作用于现实现象的力量,最多只能干扰,无法从源头上清除它!
贯穿时空?改写核心代码?病毒?!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炸响!
音乐!信息流!情绪共鸣!
“铁蛋!!”
阿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核能超频全开!给我接入1981那个时空节点的公开信息广播频率!信号源检索特征——‘电梯里放的音乐’!快!要快!!”
铁蛋巨大的身躯在黑暗中骤然发出低沉的引擎轰鸣!
那是他的核能核心瞬间功率飙升到临界点的征兆!
赤红的电子眼如同熔炉中锻造的红宝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目光芒!
“得令!老板!超频启动!全频段广播信息流强制解析!时间锚点:1981!地点:九龙!特征:电梯空间!音频特征:搜索中……”
他那原本带着浓厚东北腔的电子音此刻也变得低沉而急速,充满了数据洪流冲刷的澎湃感!
光柱中,那身影的扭曲闪烁变得更加剧烈,它似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一声并非从口中发出、而是仿佛直接在所有人意识最深处响起的、混合着怨毒与尖啸的精神冲击波猛烈爆发!
龙傲天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到近乎折断!
祝无双闷哼一声,守御的掌劲瞬间溃散!
连傻妞支撑的净化立场光网也明灭不定!
阿楚闷哼一声,眼前一阵发黑,鼻孔里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铁蛋的报告声在剧烈的精神冲击中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钢铁般的坚持:“……锁……锁定!节点坐标确认!音频识别——重复播放最高频次……”
“是它!!”
阿楚根本顾不上鼻血,声嘶力竭地大吼,如同发令的炮响!
“明白!老板娘!全息投影——最大功率!1981,九龙公共电梯强制背景音乐——”
铁蛋庞大的身躯上数道红色的能量环线骤然亮起,如同赤红的枷锁解开!
一股无形的、带着信息领域狂暴力量的浪潮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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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由璀璨数据流构成的巨大虚拟屏幕瞬间在他前方的虚空中展开!
屏幕剧烈波动了一下,然后瞬间稳定!
画面闪现!
不是图像,而是一串代表了那个年代最高品质的数字信息节点标识!
更重要的——磅礴的、带着浓烈模拟录音时代特有噪音和暖意的、明亮得如同劈开阴霾的阳光的前奏音乐,骤然爆发响彻了同福客栈的每一个角落!
噔噔噔噔噔 噔噔噔——
噔噔噔噔噔 噔噔——
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命运》!
开头那撼动天地的四个铿锵音符,经过模拟信号的扩音器放送出来,带着特有的失真颗粒感和压倒性的磅礴力量,如同滚滚雷霆,狠狠撞碎了客栈里那无形的阴森气场和粘稠的怨念!
那高亢激越的旋律中蕴含的是人类不屈抗争、战胜命运的璀璨精神!
这恢弘壮阔的乐声如同一柄无形却璀璨的“光之巨锤”!
“滋啦啦啦啦——!!!!啊——!!!”
那笼罩在青白光柱中的红衣身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非人类的凄厉惨嚎!
不是物理声波,而是直接在每个人脑海里刮起的风暴!
他原本模糊、如烟雾凝聚的身体在贝多芬那如同天神怒吼般的命运之音冲刷下,剧烈地抖动、稀薄、崩解!
每一次强有力的交响和弦砸落,都仿佛一把重锤狠狠敲在那团扭曲的信息涡流核心上!
光柱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内部的幽暗怨念死死锁定在音符的审判之网中!
白展堂眼中精光暴射!
他浸淫武道一生的直觉精准把握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
金钱镖算什么?
此刻需要的是一往无前的锋锐!
他一声暴喝,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灰影,指尖迸发出一点凝聚了全部内力的锐芒!
如同刺穿黑暗的流星,狠狠点向红衣人剧烈扭曲的“心脏”位置!
“破!”
“砰!!!”
一声沉闷的破裂声响起!
仿佛一个盛满冰水的劣质玻璃球被铁棍狠狠砸碎!
就在白展堂裹挟着毕生功力的一指点中红衣人虚影的刹那,整个客栈所有的光源,连同铁蛋强行撑开的巨大全息投影屏幕,都猛地爆闪!
如同被强行掐断电流。
光。
瞬间消失。
沉寂重新降临。
但不是之前的黑暗和阴冷。
那无处不在的粘稠寒雾,如同烈阳下的薄霜,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股新鲜、带着雨后泥土气息的空气,甚至带着厨房灶台下尚未完全冷却的柴火余烬味道,缓缓地流动起来,取代了那令人作呕的**阴冷。
黑暗渐渐褪去。
众人凭借着记忆和微弱的适应,在昏暗中摸索着彼此。
眼睛慢慢适应了。
厨房门口的水缸静静地立在那里,水面微漾,映着从门缝透进来的一丝微弱天光。
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幻梦。
没有水字。
没有红衣身影。
没有寒雾。
没有爆碎的灯泡粉末。
只有空气里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几不可闻的贝多芬交响曲的回响余韵。
噗通!
站在最前面、指尖还残留着那股巨大反震力量导致微微发麻的白展堂,感觉脚下踢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低头一看。
一个破旧的、沾满了厨房地上泥水印的布偶娃娃,正歪歪扭扭地躺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布偶做得极其粗糙简陋,几块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破布缝成人的形状。
身体是灰黑色的,但胸口的部位,却用更加陈旧、早已干涸发黑如同结痂般的劣质红染料,画上了一件小小的“衣服”。
布偶的头部歪斜着,用墨汁点出的两个黑点代替眼睛。
而在布偶的“手臂”末端——用同样发黑的红染料画出的僵直手指旁边——有一小片被晕染开的深色水渍,正好盖住了一个位置。
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怔怔地站着,看着那个泥水中的破烂布偶。
悬浮在空中,原本被乱码覆盖的全息弹幕投影,不知何时悄然恢复了稳定。
这一次,飘过的字符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刚才……是我出现幻觉了吗?好吓人……】
【那个水印……】
【命运交响曲!灵魂战歌!】
【用音乐驱魔?这波操作我服!】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掌柜的还好吗?大嘴哥好像还晕着呢】
【白大侠最后那一下帅爆!】
【龙哥,你的罗盘还好不?】
【那个娃娃……我……算了,不敢细想】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同福客栈深夜历险……刺激!】
“娘!”
白敬琪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去扶住惊魂未定的佟湘玉:“没事了,没事了!”
“嫂……嫂子?”
莫小贝也赶紧松开手劲,扶着佟湘玉的另一边。
佟湘玉嘴唇颤抖着,看着地上那摊水渍里的破布偶,又看看已经恢复正常的弹幕,用力地、长长地吸了一口带着湿泥味却不再冰冷的空气,哆哆嗦嗦地开口:“我……我的神呀……老天爷……今晚……我的同福客栈……算是撞上……撞上……”
她“撞上”了半天,也没“撞上”个明白东西出来,最后身子一软,彻底瘫在了白展堂和孩子们怀里:“我的个心肝脾肺肾哦……都快蹦出来咧……”
“芙妹!”
吕秀才终于从呆滞中回魂,一把抱住同样腿软的郭芙蓉,感受到怀中温软的躯体还在细微颤抖:“别怕!有我在!子……子曾经曰过……”
他“曰”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Music conquers all!”
“噗……”
惊魂未定的郭芙蓉被他这突然蹦出的中西结合“名言”给逗乐了一下,虽然笑容还有点僵硬。
李大嘴“哎哟哎哟”地呻吟着,在龙傲天和祝无双的搀扶下挣扎着坐起来,揉着后脑勺:“我……我咋躺这儿了?刚才……头好晕……锅里的汤……好像糊了?”
“爹!”
“爹!”
吕青橙和吕青柠一起扑向吕秀才,抱住了他的腿,小脸都吓白了。
吕秀才赶紧弯腰把两个女儿揽入怀中。
邢捕头终于拔出了腰刀,警惕地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才悻悻收回鞘:“哼!装神弄鬼……算他……算他跑得快!”
燕小六连忙点头如捣蒜:“就……就是!在……在我燕小六刀……刀下,它……它不敢放肆!”
阿楚和晏辰顾不上别的,两人冲到铁蛋身边。
铁蛋魁梧的身躯上,核能核心位置的装甲缝隙间还在隐隐冒着微弱的热气,巨大的躯体微微晃了晃才稳住。
电子眼从那种狂暴的深红缓缓转为平常的浅蓝。
“报告老板娘,老板,”
铁蛋的东北腔带上了明显的“电量不足”感:“超频运行1分27秒,核能炉压力超标43%,安全极限内……需要休息,睡……睡一小会儿……”
他庞大的身躯发出轻微的金属收缩声,节点处的指示灯暗淡下来,巨大的身体轰然坐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进入了低功率强制休眠模式,像一座沉默的钢铁守护神。
“傻妞,辛苦你照顾老铁。”
阿楚的声音带着疲惫,对旁边的傻妞轻声吩咐。
“要得!这瓜娃子耍帅,这下晓得锅儿是铁打滴咯!”
傻妞带着心疼的嗔怪,用四川话回应着,立刻蹲下来,手腕上的银丝蔓延而出,形成稳定的支撑结构,将铁蛋巨大的头颅小心地靠在她纤细的腿上,轻轻拂去他装甲接缝处沾染的少许灰尘。
晏辰轻轻揽住阿楚的肩,借着微弱的光线,心疼地擦去她鼻下那已经半凝固的血迹:“老婆大人,你这灵光一现可是够费鼻血的。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楚顺势靠在他怀里,抬起手背蹭了蹭鼻子,露出一抹苍白却轻松的笑意:“没事,小场面。”
她顿了顿,看着地上的布偶娃娃,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信息病毒……执念的残影……依附在‘传播节点’上的恐惧……难怪物理无效。”
“对,音乐成了手术刀,”
晏辰轻叹一声,将她揽得更紧:“是信息的共振切断了那东西的根。不过……”
他看向还抱在一起的吕秀才一家:“秀才那句‘Music conquers all’说得真应景。”
佟湘玉在白展堂和孩子们的安抚下总算缓过气来,扶着柜台站稳,望着地上那触目惊心的脏布偶,又看看一片狼藉的大堂(虽然桌椅没坏,但地上有泥水、有麻团、有爆掉的灯罩碎片),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展堂……赶紧……赶紧收拾收拾!这一地的……看着心慌!”
她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试图找回主心骨:“小贝!青柠!帮忙扶稳点儿!敬琪!青橙!去后院拿新灯泡!无双!放着我来……呃不是……劳烦你帮个忙,找找扫帚簸箕!傲天!你力大,把老铁边上那块大碎片挪挪地儿!小六!老邢!你俩别傻杵着,瞅瞅哪儿有脏水印子赶紧拖拖!大嘴!你……你先坐那儿缓缓!阿楚!晏辰!你们歇着,今晚吓坏咧……”
她指挥的话语虽然依旧带着惊魂未定后的轻微颤抖,却如同一声嘹亮的号角,吹散了弥漫在客栈里最后那点惊悚的后怕。
忙碌的活计本身就是驱散恐惧最好的药。
客栈众人如同被按下了恢复按钮,纷纷行动起来。
白敬琪和吕青橙像是急于逃离某种氛围,拉着手小跑向后院。
莫小贝则用巧劲稳稳扶着佟湘玉的手臂。
祝无双应了声“放着我来”,转身便去找清扫工具。
龙傲天骂骂咧咧“大吉利是啦,烂摊子”地走到铁蛋身边那堆最大的灯泡碎片前……
阿楚靠在晏辰怀里,晏辰低头看她,眼神柔和得像是盛满了月光:“你猜弹幕现在在说什么?”
他的指尖轻轻拨弄开阿楚散落在鬓边的一缕微乱的发丝,动作亲昵无比:“肯定在狂刷‘666’,管这叫‘同福交响曲之惊魂夜’。”
阿楚噗嗤一笑,鼻息拂过晏辰颈窝,带着点痒:“他们应该庆幸没带麦克风收音,不然就该听到我唱‘小苹果’给你祛邪了。”
她狡黠地冲他眨眨眼:“魔音穿脑,敌我不分,同归于尽。”
晏辰的回应是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安抚性的轻吻:“那我宁可再听一次贝多芬。”
语气轻缓,嘴角却噙着笑,手指滑到她腰间,惩罚似的,又亲昵无比地轻轻一捏。
两人正腻歪,傻妞怀里,本该低功耗休眠的铁蛋,那颗硕大的金属脑袋突然“咔哒”一声轻响。
一只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电子眼,偷偷睁开一条缝,精准地瞄向了自家老婆放在他面颊装甲上的手。
巨大的机械手指颤巍巍地抬起一点点,带着一股“电量见底也要撩”的顽强劲儿,极其缓慢地、近乎猥琐地、试图去勾傻妞搁在他胸甲上的另一只白嫩手指。
“嘁……”
傻妞瞥见这货的小动作,红唇一撇,发出一个极其轻蔑的单音节。
她手腕极其灵活地一闪,铁蛋那根企图不轨的巨大金属手指顿时扑了个空。
傻妞嫌弃地瞥了这偷油老鼠一样的家伙一眼:“耗子啃麻绳,还想吃天鹅肉?脑壳进了地沟油嗦?莫动!”
虽然语气嫌弃得不行,另一只手却还是稳稳地固定着铁蛋那沉重的头颅,免得他摔着。
晏辰抱着阿楚的手微微收紧,看着铁蛋那偷香不成反被训的样子,低声在阿楚耳边笑道:“看来某人的‘核能爱情引擎’还有余量。”
阿楚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笑吟吟的俊脸,心头一动,故意板起脸:“核能?我看是太阳能!电量都靠老婆脸色……”
她说着,冷不丁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吹气:“今晚……我的月亮……电量可是满格哦。”
这句话的意味昭然若揭。
晏辰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耳根瞬间蹿遍全身,心跳顿时漏跳一拍。
他盯着阿楚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亮如星辰、带着**裸挑衅和邀请的眼眸,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手臂收得更紧。
恰在此时——
“爹!灯泡拿来了!”
白敬琪风风火火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抱着好几个大纸盒子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同样抱了个盒子的吕青橙。
“噢!噢!好!好得很!”
佟湘玉连忙应着。
两人的“危险”**瞬间被摁下暂停键。
晏辰低咳一声掩饰尴尬,若无其事地抬手揉了揉鼻子。
阿楚则是一副得逞的样子,狡黠地对着晏辰吐了吐舌头,站直了身体。
客栈在忙碌中渐渐恢复了生气。
碎裂的灯罩被清走,湿滑的地面擦干,损坏的灯泡被一颗颗新的节能灯泡取代。
光明重新降临,温暖和嘈杂重新填充每一个角落。
那场惊魂动魄的交锋,如同打在玻璃窗上又滑落的急雨,将痕迹洗去,只留下些许潮湿的印记和一个沉默的布偶娃娃,被龙傲天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捏起来,丢进了后院角落的垃圾桶深处。
【邢捕头脸色好像比平时更白了】
【小六这次倒是没摔跤,有进步!】
【掌柜的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又回来了!】
【郭女侠的歌声要是没被掐断多好,绝对能驱邪!】
【大嘴叔的汤可惜了……】
【命运交响曲太厉害了!】
【白少侠那一指头真帅!】
【吕大神探关键时刻够冷静!】
【铁蛋威武!傻妞姐姐好温柔!】
【又是心疼同福客栈设施的一夜】
【今晚直播,值了!】
【祝同福客栈永远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忙碌的声音、孩子的叽喳声、劫后余生的人声,融汇成客栈熟悉而令人心安的背景乐。
晏辰微微低下头,将额头与阿楚的相抵,声音轻得像低语的夜风:“下次……选个安稳点的背景音?”
阿楚闭着眼,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和坚实的心跳,轻哼了一声,却是满满的笑意:“不够刺激怎么显出老板娘我的定海神针?下次?下次我给你唱个完整的‘最炫民族风’。”
雨声渐微,屋檐水滴断续坠入后院石板水洼的轻响,成了这惊魄之夜的尾章。
青山几度同烟雨,
明月何曾是两乡?
相逢且尽千杯醉,
江湖夜雨十年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