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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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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先生寻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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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斜斜打进同福客栈敞开的大门,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带。

尘埃在光柱里懒洋洋地浮动。

白展堂肩搭抹布,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柜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江湖小调”。

吕秀才对着手里一卷泛黄的书册念念有词:“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哎呦!”被他旁边正奋力揉着一大团面团的李大嘴,手肘“无意”间怼得一趔趄。

揉面的“哐当”声和秀才的书卷气抱怨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郭芙蓉端着刚蒸好的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从后院转出来,边走边朝擦桌椅的祝无双喊:“无双,赶紧摆盘子,饿死我了!”

祝无双立刻脆生生应道:“放着我来!”

白敬琪从楼梯上一步三蹦地跳下来,脚上的新皮靴踩得楼梯“咚咚”响,嘴里还不忘显摆:“哗擦,娘!小爷我这靴子够亮吧?跟新枪似的!”

佟湘玉正坐在她的老位置,手里打着算盘,抬眼看了看儿子,慢悠悠说道:“奏你臭美滴,赶紧帮你无双姐姐拾掇拾掇,等下客人……”话未说完,莫小贝风风火火从后院窜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小郭姐姐!馒头是不是又没够啊?外面练功那帮小子快把人耳朵吵聋了!”

郭芙蓉把蒸笼往桌上重重一放,叉腰:“莫小贝!馒头有,堵你嘴够不够?”

吕青柠拿着一把放大镜,严肃地研究地上的一只匆匆爬过的蚂蚁。

旁边玩耍的妹妹吕青橙被她逗得咯咯笑:“姐,蚂蚁搬啥好东西呢?是虫子不?”

“真相只有一个,”吕青柠头也不抬,放大镜稳稳对准目标,“它在转移一枚……嗯……馒头渣。”

就在这喧闹得如同集市般和谐的清晨背景音里,客栈中央,挨近晏辰和阿楚那张习惯性霸占的靠窗大桌的半空中,毫无征兆地爆开了一团强烈得令人瞬间失明的白光!

这光来得如此迅猛又古怪,仿佛正午时分的太阳被硬生生压缩塞进了客栈大堂。

“嗷——额滴亲娘咧!”白展堂惨叫一声,扔了抹布双手捂眼。

“光污染啊啊啊!” 郭芙蓉下意识大喊,差点把整笼包子扣地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吕秀才吓得连连后退,眼镜都歪了。

强烈的白炽光芒持续了两三秒才如同它出现时一样骤然收敛、消失。

一个极其奇怪的人影,在光线的余韵中清晰起来,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

这家伙真像一枚刚从太阳里蹦出来的糖果。

一身布料闪瞎眼的亮黄色背带裤,脚上蹬着带厚厚齿钉、油光锃亮的大胶靴。

他头上歪戴着一顶用某种亮银色金属丝编成、帽檐宽阔得像荷叶的古怪帽子,上面还插着根七彩的、不断变幻光泽的羽毛。

他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努力稳住身形,又像是在对刚才那阵强光心有余悸。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那玩意儿像是个扁平的金属方盒子,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客栈里,死一样的寂静维持了大概一个心跳的时间,随后被更大的骚动和无数双眼睛聚焦的“啪嗒”声打破。

阿楚就坐在窗边那张大桌旁,正在直播设备上飞快地点着什么,旁边坐着晏辰。

两人对这种从天而降的光污染,居然只是微微后仰了一下,连眼神都没飘过。

阿楚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似的慵懒,透着一股搞事的兴奋,对着悬浮在身侧、正将整个混乱大堂尽收“眼”底的迷你悬浮摄像头开口:“哈喽家人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大清早就来一发硬核‘天亮请睁眼’!这位新朋友的开场方式,那绝对是真·闪亮登场!掌声在哪里?呃……算了,先默哀一下刚才差点被闪瞎的同福兄弟们!老铁们,弹幕预测走一波!猜猜这‘行走的小太阳’到底何方神圣?”

【沃日!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哪位神仙登场特效拉这么满?】

【这一身黄不拉几还反光……这位靓仔莫非是传说中的麦田守望者?】

【葵花点穴手准备就绪!目标:不明发光体!请求展堂兄出击!】

【背带裤配大胶靴,帽子上插花里胡哨的毛……哥,您是走错片场去农家乐了吗?】

【肯定穿越的!这装备明显不是大明制造!小贝内力准备!掌柜的招牌有危险预感!】

满屏弹幕疯狂滚动时,那亮黄色的身影终于笨拙地(或者说因为被靴子拖累得有点踉跄)在空中转过了身,稳稳“站”在了地上。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脸——约莫二十出头,肤色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鼻梁上有几点淡淡的雀斑,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写满了惊奇和一种茫然的不真实感,不停地扫视着古色古香的客栈和一堆穿着古装的人。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阿楚手里那个悬浮的小方块,和晏辰面前光幕上不断闪过的那些他感觉有点眼熟但又陌生的方块字上。

他张开嘴,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干涩和难以置信:“这……这真是……《武林外传》?真有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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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带着明显北方平原腹地口音的话语在寂静的大堂里回荡。

佟湘玉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标志性地拍了一下柜台桌面,“醒过神咧!甭管你打哪疙瘩来的撒!”她中气十足,“来了奏是客!老白,麻溜给这位……呃……这位‘光光’先生,看茶!”

“看茶!放……”祝无双习惯性地接茬,可看到对方那一身超越时代的打扮,愣是半路刹住了话头,只下意识地挪了半步,又定在原地,眼神看向白展堂。

白展堂还没完全恢复视力,此刻正满眼小金星地扶着额头:“掌柜的……我眼冒金星呢……”

穿着亮黄背带裤的“光光先生”听到“光光”这个称呼,脸竟然微微红了一下,赶紧连连摆手,又下意识抓了抓自己背带裤的带子:“哎,别别!叫我这怪怪的……”

他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胸,试图让开场显得正式些,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我叫陈阿阳!大家伙儿喊我……嗯……‘阳光先生’也行!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是想请各位英雄好汉帮忙……试试……那个,检验检验我呕心沥血搞出来的、能让咱穷苦种地的人翻身的超级宝贝!”

“啥宝贝?”郭芙蓉好奇心瞬间压过了刚才的震惊,凑近了一步,“能打架不?”

吕秀才忙不迭拉住她:“芙妹!君子动口……”

阳光先生陈阿阳眼睛里瞬间燃起了狂热的光,几乎是雀跃地把手里那个扁平的金属盒子捧到胸前,用带着手套的手指飞快地在侧面几个微小的凸起上按动了几下。

“瞧好了各位,新时代种田神器——‘阳光拖拉机’!乡亲们的救星!”

“滴——”一声尖锐的电子提示音从盒子里响起。

【拖拉机?明朝有这玩意?靠什么驱动?烧内力吗?】

【这哥们认真的?一脸热血少年漫主角表情……】

【赌十根黄瓜!这玩意儿必然出幺蛾子!名字太玄学了!】

【掌柜的招牌危!招牌危!我第六感已经在尖叫了!快看房顶!】

金属盒子突然像投入沸水的冰块一样,表面急速蠕动、膨胀、延展!

变形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转瞬之间,一只足有半头壮牛大的奇形钢铁巨兽就悬浮在了客栈中央本就不算特别宽敞的空地上!

这家伙长得相当挑战审美——身躯是个不规则的大铁疙瘩,布满外露的线路和散热孔,几条粗壮的机械臂从躯干不同方向伸出,如同张牙舞爪的钢铁蜈蚣。

最吓人的是它的行走装置,不是轮子,而是两条布满巨大锯齿状钢板的金属履带,此刻尚未完全启动,只在离地面不到一寸的高度发出低沉又压抑的“嗡嗡”声。

“哗擦!!”白敬琪被突然出现的钢铁怪物逼得连连后退,差点撞到柱子,“这是啥妖怪?爹!快用葵花点穴手定住它啊!”

他的小手已经下意识摸向了腰后别着的那把造型别致的火铳左轮手枪。

白展堂也紧张地架起了点穴的手势:“靠内力驱动?这……这阵仗……”

他的声音里全是困惑和警惕。

佟湘玉看着那铁疙瘩离自己最心爱的、写着“同福客栈”的巨大黑漆木招牌只有不到三尺距离,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额滴神呀!我的祖传招牌!祖宗诶!展堂!快动手!不然额的招牌就成木渣咧!”

就在这时,“阳光拖拉机”核心位置,一个拳头大小、覆盖着网状格栅的圆球猛地亮了起来!

那亮度,如同正午直视太阳!

无数条扭曲、狂躁的刺眼白光从网格后面辐射状喷射出来,瞬间把整个客栈大堂刷上了一层病态的惨白!

紧接着——

“嗡——呜——嗡嘎嘎嘎嘎!!”

履带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毫无预兆地炸响!

那两条恐怖的、布满钢铁利齿的履带瞬间疯狂滚动起来!

履带下方的青砖地面像酥脆的饼干一样被轻易碾出两道深痕!

巨大的噪音混合着铁疙瘩引擎过载般的咆哮,“阳光拖拉机”像一头彻底挣脱了枷锁的疯狂铁牛,带着毁灭一切的架势,轰隆隆地直直朝着悬挂着佟湘玉心头肉的招牌猛冲过去!

履带碾过的地方,石屑粉末四溅!

“我的招牌啊——!”佟湘玉撕心裂肺的惨叫。

“动手!”郭芙蓉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拉开架势,手掌间气劲凝聚,“排山……”

白展堂身形一晃如鬼魅,指尖气劲凌厉点出!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瞬间——

“莫慌!傻妞!”

一个沉稳喝声响起,盖过了所有的惊叫和引擎嘶吼。

一直像两尊雕像般静立在晏辰和阿楚身后的铁蛋和傻妞动了!

傻妞那双漂亮的杏仁眼瞬间亮起湛蓝色的光芒,精准地锁定了狂飙的“拖拉机”履带前方一尺处的某个特定角度。

傻妞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化作一道更快的淡蓝色残影。

下一个瞬间,她已经稳稳出现在履带碾压的正前方,那双穿着普通布鞋的小脚看似随意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狠狠蹬踏在青砖地面上!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深蓝色、带着澎湃水汽的恐怖气浪以傻妞的双脚为中心轰然炸开!

如同海底火山猛烈喷发!

这股沛然莫御的“惊涛掌力”没有正面阻挡履带,而是极其精准地轰击在地面与疾驰履带接触的瞬间!

咔嚓!咔嚓嚓!

履带前方的地面在零下数十度的寒气冲击下眨眼间凝结成一片光可鉴人的坚冰!

厚厚的冰层如同镜面,覆盖了足足小半丈方圆!

“嘎吱吱——砰!”

正高速运转的钢铁履带一头撞上绝对光滑的冰面,巨大的牵引力瞬间失去了方向的控制!

整个沉重的拖拉机底盘猛然向上倾斜!

履带在光滑的冰面上徒劳地疯狂空转,溅起大片冰晶碎屑和刺眼的火花!

巨大的惯性让它失去了平衡,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斜斜地向前滑去!

【窝草!傻妞姐姐帅炸了!这冰霜版惊涛掌六六六!】

【履带: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啥?打滑到怀疑机生!】

【葵花点穴手呢?展堂兄!快关核心啊!】

就在履带打滑,机身歪斜的宝贵半秒!

白展堂的身影仿佛融入了光与影的交界处,凌空一闪,带着一串视觉残留的虚影,已经精准地贴到了拖拉机猛烈抖动的侧前方!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炽热排气管中喷出的滚烫废气和引擎核心散发出的焦糊味。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那个在剧烈抖动中疯狂喷射强光的核心位置!

“给我…定!”白展堂食指中指并拢,凝聚全身功力,指尖瞬间幻化出几道凝练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细长气针!

点穴功夫讲究认穴打穴,可这东西根本没有穴道!

嗤!嗤!嗤!

三道带着尖锐破风声的凝练指风如同精准制导的微型导弹,瞬间穿透了那网状格栅的空隙,狠狠地打在核心内部几个不断跳跃电弧的关键连接点上!

白展堂拼尽了全力,内力疯狂灌注进去!

嗡——滋啦!

拖拉机核心处那疯狂喷射的白光猛地一阵剧烈的明暗闪烁!

它发出的尖啸声像是被扼住喉咙般猛地卡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断断续续,刺耳难听。

履带的空转速度陡然降低,带动着倾斜的机体剧烈地摇晃了几下,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前冲的动力,“哐当”一声巨响,彻底熄火,如同死掉一般侧翻在了距离佟湘玉那块“同福客栈”招牌仅一步之遥的地面上。

履带还在冰面上因惯性轻微地抽搐着,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那致命的强光核心,彻底熄灭了。

满地狼藉。

青石地砖被履带刮出数道深沟,碎石和冰碴混合在一起。

客栈里弥漫着铁屑摩擦后的焦糊味和低温寒气带来的清冽刺鼻感。

大堂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死寂。

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佟湘玉抚着胸口心疼地念叨:“额的银子啊……额滴地砖啊……额的招牌差点就……”

阳光先生陈阿阳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整个人蜷缩在他那身亮得可笑的黄背带裤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头埋得低低的。

刚才那股子热血发明家的兴奋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一阵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他紧抱的双臂间传来。

那声音极其压抑,充满了一种近乎绝望的痛苦和无助。

所有人都愣住了。

郭芙蓉揉着自己刚才下意识调动内力而有些酸痛的肩膀,皱眉问:“喂,你哭啥?差点把客栈拆了还没找你算账呢……”

话没说完,被吕秀才扯了一下袖子:“芙妹!听他说!”

“我……我……”陈阿阳猛地抬起头,眼泪和鼻涕糊满了麦色的脸,一双眼睛因为绝望而布满红血丝,看着异常吓人。

他死死地、痉挛般地抓着自己胸前那两条刺眼的亮黄色背带,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粗砂磨过:

“这东西……根本……就是个垃圾!没用的垃圾!呜……什么救星……骗子!根本……根本救不了她!谁也救不了啊!”

他猛地用拳头疯狂锤打着地上冰冷的、熄火的履带,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我该死!我花了家里所有的钱!用了最稀罕的材料!试了三百多个法子!我熬了多少通宵啊!眼睛都快瞎了!就为了造这个能点亮最黑角落的‘太阳’啊!可它……可它就是个只会搞破坏的废物!废物!!”

他的嚎啕大哭在空旷而安静下来的客栈大堂里格外刺耳、凄凉。

整个同福客栈的人,连同直播间里那些疯狂吐槽他“行走太阳”的网友,都彻底沉默了。

那股由荒诞喜剧开场带来的骚动和戏谑感,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只剩下沉重和错愕。

【……啊这……从沙雕片急转弯到苦情剧?我瓜子都掉了!】

【救她?救谁?他有故事?!谁懂快问!】

【阳光装备是为了照亮什么?盲猜救人!为情?为亲?】

【他刚才说点亮最黑角落……我的天,不会是眼睛看不见或者得了怕黑的病?我哭死!】

阿楚在短暂的震动后迅速看向身边。

晏辰心领神会,对着直播界面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将镜头微微转离了崩溃大哭的陈阿阳正脸。

阿楚的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一种穿透嘈杂直达心灵的安定:“陈大哥,别急,慢慢说。我是阿楚,他叫晏辰。你能来到这里,遇见我们大家,也许就是这个‘天意’给你关了一扇门,又悄悄开了无数个窗?你看,我这儿有‘家人’,千千万万个宝宝们!”

她指了指屏幕上那些虽然暂时没有画面聚焦,但仍旧疯狂刷着【抱抱他】【快说妹妹怎么了?】的弹幕。

阿楚的声音像一道缓慢抚平波浪的水流:“告诉我们,‘她’是谁?你拼命发明这东西,是要给她光吗?什么样的光?”

阳光先生陈阿阳的嚎啕渐渐被这平缓的声音打断。

他茫然地抬起头,顺着阿楚的手势看向那片光幕。

那些飞速滚动的字句,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来自陌生人的急切询问和担忧。

他那双被泪水彻底糊住的眼睛里,绝望的黑暗似乎被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可能性。

“是……是我妹……” 他抽噎着,声音发抖,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看着光幕,“小薇……我唯一的妹妹……陈小薇……”

这个名字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肉的痛楚。

“她……前年冬天开始……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陈阿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上……尤其是脸和脖子上……开始长一片片暗红色的疤……又厚又硬,还钻心痒!痒得她整宿整宿抓,挠出血都不停!”

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可怕的是,那片片皮肤慢慢地……就像冬天冻坏了的庄稼叶子……萎缩……烂掉!最后变成……变成黑乎乎的硬痂……”

他用手比划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抽气声。

“我们请遍了府城的名医……喝药喝得比饭还多……抹的膏药能糊满一墙……可啥子用都没!”

绝望再次涌上,他重重地用拳头锤着地面,仿佛那就是无能为力的自己,“大夫们看病的法子越用越凶,银子花得流水一样快!后来……后来有个从京城回来的老郎中说……说这是罕见的‘石疽蚀疮’!古书上提过几句,治不好的……只有等……”

他说不下去了。

客栈里只剩下他压抑到极致的粗重喘息。

【石疽蚀疮?!是不是类似严重硬化坏死性皮肤病?】

【听着像深部真菌感染 组织坏死啊!古人搞不定很正常!】

【紫外线!太阳光是天然杀菌利器!他想制造强光治疗仪?】

【难怪叫‘阳光先生’!他妹名字是小薇啊!暴风哭泣!】

【《本草纲目》找找看!《普济方》也行啊!弹幕里有历史大神吗?】

“她怕黑……以前就不喜欢……”陈阿阳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颤抖着,每一个字都渗着血泪,“特别是那些硬疤……烂掉的地方凹进去很深……白天阳光好点……只有特别亮的日光……特别亮!才能让疮口稍微干爽一点……不那么钻心地痒……晚上点了十根蜡烛都不顶用!黑漆漆的……更痒更痛……呜……”

他的拳头再次攥紧,“我……我就想……要是我能造个比太阳还亮……随时随地都能亮……还能让她在屋子里自己用的……‘小太阳’……是不是……她就能……好受点……是不是……她就不用整夜整夜地哭……”

“我用压箱底的钱……托人情搞到些海外的发光石头……不知道名字……但特别亮!还有上好的黄铜水晶……”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带着飞蛾扑火般的狂热,“我就想啊,造个‘阳光拖拉机’!名字吉利!‘托’起来一个‘拉’动着阳光给庄稼的‘机’器!一边能帮乡亲们松土施肥……一边那最亮的光,能给小薇照伤口……赶走黑暗和邪气!我……我把所有的宝……都押在这‘拖拉机’上了啊!”

说到这里,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侧翻在地、冰冷毫无动静的“拖拉机”残骸,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被黑暗吞噬的沉没:“没用……白费劲……光还伤了眼……还差点……毁了掌柜的店……我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呜……”

他终于支撑不住,再次把头深深埋进膝盖,肩膀绝望地抽动着。

整个同福客栈笼罩在一种沉甸甸的悲悯之中。

佟湘玉脸上的心疼(她的地砖)早已消失,只剩下慈母般的叹息。

白展堂收起了所有玩世不恭的神色,眼神复杂地看着蜷缩成一小团的男人。

郭芙蓉眼眶有些发红,无声地捏紧了拳头。

“真相只有一个!” 一个清脆而无比坚定的童音猛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都转过头。

只见吕青柠早已把那把研究蚂蚁的放大镜收了起来,小脸绷得紧紧的,站在她爹吕秀才身边,用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说道。

她那双盯着悬浮光幕的目光,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星辰。

吕青柠完全没有看任何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光幕滚动的信息流上。

她的手指在晏辰递过来的一个半透明输入板上快速滑动、点击着。

晏辰和阿楚已经将直播调到了“信息搜索模式”,界面分割成无数小块,实时显示着智能筛选后标红的弹幕信息索引。

其中几条被高亮强调出来:

【《普济方·卷二百八十一·痈疽门》!里面有一段!‘治石疽恶核,蚀肉不去者,取天葵根捣敷之,其核渐消!’快查!】

【天葵根?!是不是就是紫背天葵的那个地下块根?野外田埂能找到!】

【《疡科心得集》里好像也提过类似坏疽用活络流气饮化外敷的!配方我发!】

【对对!我记得有个古方!用煅过烧灰的配上新鲜青鱼胆汁调敷!有人治好过!】

【关键消炎杀菌阻止深层坏死!现代医学也是这思路!阳光照表面杀菌止痒没错!但不够!要深入!】

吕青柠的手指停在了一条被密集标注的核心弹幕上。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小脸上是破案抓住关键线索的锐利光芒:

“爹爹!医书上记载的‘石疽蚀疮’!病人皮肤硬结如石,溃烂不敛,久则蚀骨!解法不在光!”

她语速极快,逻辑清晰得不像个孩童,“关键在一种叫‘天葵根’的草药!捣碎外敷!辅以活络流气饮汤药内服!再加上……再加一样重要的东西!”

她的目光扫过弹幕,精准地锁定一个关键细节,“是烧成灰后混合新鲜青鱼胆汁调和外敷!那灰是秘药!”

她目光灼灼地转向陈阿阳:“阿阳哥哥!小薇姐姐这种病不是撞邪!是身体里一种我们看不见的、极其微小又极坏的‘虫子’(病菌)和毒火在攻击她的皮肉!阳光只是杀死皮肤表面一些坏虫,只能让她痒得轻些罢了!治病关键,在深层的坏虫和坏死的地方!要用药把它们拔出来,让新鲜的肉长出来!我说的对不对?”

最后一句,她带着无比的自信看向阿楚和晏辰。

【青柠小神探六六六!天葵根杀菌!灰吸附?鱼胆清热消炎?神组合!】

【思路完全正确!古人智慧超乎想象!关键是药能渗透深层!】

【家人们快把具体药方和制作方法刷出来啊!小薇还等着呢!】

【需要找药!需要工具!更需要一个敢下手的‘外科圣手’!时间!现在就缺时间!】

一片寂静中,是佟湘玉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决的行动力:“放着我来!我额滴客栈就是大家滴家!药材有库存!伙计们!老白!无双!郭芙蓉!吕秀才!快!照着宝宝们弹幕里的单子!发动你们所有人脉!给我把方子上所有药……一样不落!甭管多稀罕!一个时辰!全部搜罗齐全!”

“掌柜的!交给我!”祝无双第一个冲向后院库房。

白展堂身形已经消失在门口,只留下一个声音:“我去寻城里最有名的张药童!”

郭芙蓉转身就往客栈大门跑:“我找我爹!他认识南方药材贩子!”

“芙妹!等等!我来拟方子记录核对!”吕秀才边跑边掏纸笔。

龙傲天刚才一直在紧张地摆弄他那身精巧的机关甲片,此刻也猛地站起来用带着浓烈粤语腔的话说:“要精准手术?莫使惊!我仓库里有最精细的镊子同钻头!当年打精密机括留下嘎!这就去攞!”

说完匆匆跑向后院。

佟湘玉喊完,目光炯炯地看向晏辰和阿楚:“小楚!晏辰!你们小两口子歪点子多!最棘手的那一步咋办?找谁下那刀子?谁来钻那腐肉烂痂?这可是细得不能再细的活计!咱客栈里……展堂点穴认脉准是没错,可这要切肉钻骨……怕是指头一哆嗦……”

她脸上浮现出极大的担忧。

再好的药方,若不能把药效精准送达深层病灶核心,清除坏死堵塞的血管和管道,如同无用。

这需要近乎微米级精度的手术工具和操作者!

晏辰和阿楚交换眼神。

阿楚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心疼和犹豫,晏辰却轻轻按住她的手背,微微摇了摇头。

他转向佟掌柜,声音沉稳:“掌柜的放心。这‘主刀大夫’,就在我手里。”

“你说啥?”佟湘玉没听懂。

晏辰缓缓抬起手。

他手里不知何时捏着一个只有成人指甲盖大小的、闪烁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薄片。

它薄得像一片羽毛,又像一片精致的雪花。

“铁蛋,”晏辰的声音平稳清晰,“开启‘蜂巢’最高权限,锁定目标病灶区域三维成像。路径设定:清创(微米级钻)、生物膜载药(0.5ml‘清淤再生’纳米凝胶)、微血管疏通。执行模式:静默渗透。启动。”

他的命令干脆利落。

嗖!

那枚指甲盖大的薄片像一片离弦的银色月光,轻盈地从晏辰指尖滑出!

它在空中极其优美地变形——如同液体在无形的模具中瞬间延展!

刹那之间,一只结构精密到令人窒息的金属“蜜蜂”悬浮在了空中!

它的复眼由数百个微型晶体构成,闪烁着冰冷的红光,薄如蝉翼的翅膀以人类肉眼无法捕捉的频率震颤着,发出几乎听不到的“嗡嗡”声。

身体结构纤细而复杂,几根比绣花针尖端还要细微得多的探测与操作肢轻轻收在腹下。

最震撼的是它的“口器”——那不是针,而是一截细小无比、中心空心、边缘锋利程度超越想象的旋钻探针。

这架来自公元2025年的纳米级医疗工程机器人,如同神话故事中点化枯骨的精怪,悬浮在凝固的空气中。

晏辰和阿楚身后的光幕同步切换,将一片极度放大的、模拟出密集微小管腔如同迷宫般的病变区域三维立体图呈现其上,其上数个不断闪烁的危险红色区域被精准标注出来!

“这就是……主刀大夫?”邢捕头抱着燕小六的胳膊,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看着……还没苍蝇大……”

“家人们!”阿楚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几乎是用尽力气对着直播喊道,“我们需要一个坐标!一个精确的坐标!小薇姐姐现在的位置坐标!”

【经纬度定位系统穿越不能用啊!】

【问阿阳!他妹在哪?住哪?】

【快问他家附近最显眼的地标是什么!古树?百年老庙?】

【同福客栈家人们!把能想到的地图坐标类型都说出来!古今对照!】

崩溃中的陈阿阳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悬浮的银色小蜂。

他嘴唇颤抖着,努力回忆,语无伦次:“坐标?地标?……家……家在开封府东,小柳庄!门前……门前有棵三人合抱的老柳树!斜对着……斜对着庄里的土地庙!土地庙门口有两个石马!少一只耳朵!这……够不够?”

【开封东小柳庄!百年老柳树!土地庙残损石马!古地理志绝对能锁定!】

【家人们!开冲!把古地图翻出来!快!】

【元代地图可能有线索!清代的河防图里开封府细节更多!我查到了!】

【柳树为东界碑?土地庙残马为偏南向参考点?正在锁定方圆三百米误差!】

几乎在陈阿阳描述完的同时,晏辰面前的立体光幕上,一个闪烁的红色圆点迅速在模拟开封府地图的东南角被定位出来!

旁边迅速弹出几条叠加的古老地图扫描件。

锁定位置:开封府东郊,柳庄!

“坐标确认!”晏辰声音沉稳如磐石,眼中精光爆射,“‘蜂巢’,目标锁定!路径规划完毕!启动定向渗透!”

悬浮的银色小蜂翅膀发出的高频振动声猛地拔高了一个尖锐的八度!

刹那间,它化作一道肉眼根本无法捕捉、比流星更耀眼的银线,穿透客栈厚实的木窗,消失在门外那明媚灿烂却依旧带着微寒的春日阳光之中!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朝着那洞开的窗口望去。

除了窗棂上残留的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空气波动,再无任何痕迹。

唯有阳光慷慨地泼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龙傲天抱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冲了进来,箱子里是他多年珍藏的各种微雕工具。

“药取……咦?手术……大夫呢?大夫去哪里了?”

他左右张望,一脸困惑。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一种空前诡异的安静。

能听见莫小贝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嗒嗒”声,能听见白敬琪紧张咽口水的“咕咚”声,能听见佟湘玉手指捻着衣角的细微摩擦,甚至能听见后院厨房里炉火燃烧柴薪的噼啪轻响。

唯有直播光幕上,弹幕如同失控的洪流,带着百万颗心的激烈搏动疯狂奔涌。

那滚动的速度太快了,文字已经模糊成一片光斑瀑布:

【小薇姐挺住啊!】

【蜂蜂加油!冲呀!】

【纳米军团!我的超人!】

【小薇姐撑住!阳光马上照进现实!】

【蜂蜂抵达现场了吗?好着急啊!】

【求进度!求状态更新!】

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被那只疾驰而去的“蜂”彻底带走了,悬停在喉咙深处。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

佟湘玉也不再心疼她的地砖,李大嘴忘了那盆发了一半的面,吕秀才的书掉在地上也无人去捡。

白展堂靠墙站着,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自己的袖口。

郭芙蓉死死握着吕青橙的小手,小贝紧抿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阳光先生陈阿阳依旧瘫坐在地。

他不再嚎哭,只是死死地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之间,亮黄色的背带裤衬得他此刻的身影格外孤独无助。

他的肩膀偶尔会微微抽动一下,是极度压抑的恐慌和期盼在身体里激烈冲撞留下的痕迹。

唯有那双扣着冰冷履带的手,用力到指腹泛白。

时间在安静中一分一秒地爬行,缓慢得如同蜗牛负重攀登峭壁。

每一秒都如同在所有人的心尖上,用最钝的刀子细细地研磨。

突然——

滴!一声清脆如露珠坠落的电子音,在静止的空气里骤然响起!

那声音极小,却如同惊雷!

所有人,连同瘫倒的陈阿阳,都猛地一个激灵,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声源——晏辰手中托着的一个正发出柔和绿光的、巴掌大的微型光屏终端。

光屏上,代表“蜂巢”的信号点位置正稳稳地停留在标注着“小柳庄”红圈的核心位置!

旁边清晰显示着几行动态更新的绿色文字:

【渗透完成。安全抵达目标组织基质层。】

【主病灶1探测完毕:深层坏死微腔道确认(3条主通道堵塞率>95%,内壁侵蚀)。正在执行‘清创-疏通-载药’操作序列。进度:15%…】

【操作路径规划中…避让主血管神经丛…预计全部完成耗时:1小时42分。】

绿色的字。

流畅的报告。

精准的数据。

“呼……” 晏辰长长地、极其缓慢地吁出一口气。

这是他长久绷紧神经后第一次放松呼吸。

陈阿阳像是被这道“绿色”的强光猛地从绝望的深海里打捞了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珠剧烈地抖动着,死死盯着那绿色的报告,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临窒息后重获氧气的剧烈抽气声。

“活……活了?有……希望了?” 他沙哑地问,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

“希望,在路上。” 阿楚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他,露出了穿越后第一个纯粹的、带着温度的笑容,“你的阳光,这次是真的在路上了,阿阳哥哥。”

“哗擦!牛X!”白敬琪忍不住低声欢呼起来,激动地搓着手。

佟湘玉双手合十,激动得眼眶发红:“老天爷保佑……额滴神佛菩萨呀……”

整个同福客栈的神经,如同拧紧到极致又被松开一点点的弦。

悬在头顶的恐惧和未知稍减,但那份沉重的、等待手术最终结果的责任感,依旧压在每个人的心口,沉甸甸的。

只有弹幕短暂地爆发出一小阵【绿了绿了!希望绿了!】的欢呼浪潮,随即又陷入更为焦灼的等待刷屏。

安静中,只有李大嘴不合时宜地咕哝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离他近的人听见:“……那药还在……到处搜呢……”

众人恍然惊醒!

是了,纳米军团负责外科清创,古老药方才是真正起死回生的大部队!

“芙妹!药!药单对完了没?”吕秀才最先反应过来,急匆匆跑去抓自己刚才掉在地上的纸笔。

“无双!库房清点怎么样了?”佟湘玉再次展露出掌柜的雷厉风行。

“放着我来!最后一味药引子——现取的青鱼胆!城南马大眼鱼塘刚捞上来!我这就去挤!”祝无双的身影早已如风般卷出大堂。

……

煎熬的一小时四十二分钟。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祝无双带着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子,里面晃动着墨绿新鲜的胆汁冲回大堂;

当李大嘴满头大汗地将满满一托盘的、按照弹幕里大佬们敲定的煅烧研磨方式和配比煅烧好的细灰捧出来;

当吕青柠踮着脚,亲自指挥着莫小贝小心翼翼地将天葵根捣成最适宜的糊状……

时间的长河终于抵达了那个精确的刻度点。

滴!那熟悉的、如同清泉滴落石上的提示音再次毫无预警地响起!

这一次,如同紧绷琴弦被终于拨动,所有人齐齐一颤,目光再度聚焦晏辰手中的光屏终端。

屏幕上,“蜂巢”的信号点依旧稳稳停在“小柳庄”核心区域。

旁边,那几行代表进程的文字已经彻底更新:

【全部外科微创清创-疏通-载药流程已完成。】

【目标区域深层堵塞/坏死微管腔清理完成度:98.7%。】

【“清淤再生”生物纳米凝胶载药完毕,扩散速率符合预期。】

【组织核心温度/PH值监测稳定,无异常排斥反应。】

【目标生命体征平稳,术后监测期启动。“蜂巢”进入待机回收模式。】

【报告完毕。】

一片寂静。

绝对的寂静。

连风穿过窗棂的声音都消失了。

陈阿阳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挣扎了几次,腿软得根本支撑不住身体。

铁蛋反应极快,庞大的身体无声地滑步上前,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胳膊肘,将他搀扶起来。

陈阿阳的目光死死锁住晏辰,又惶恐又渴望地寻求着最后的确认,嘴唇哆嗦着,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晏辰看着他那双被巨大希望冲击得近乎涣散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平和:“第一阶段,胜了!清创已完成!深层病灶被清理了!药已经送进去……只等自然弥散!小薇……只需要时间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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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

嗡!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掠过窗口!

那只银灰色的蜂型纳米机器人,风尘仆仆却依旧精致完好地悬停在了晏辰抬起的手掌上空!

【蜂蜂归巢!手术完成!撒花!】

【深层坏死清除98.7%?!我的妈!医学奇迹!】

【小薇姐挺过最难一关了!接下来就是外敷药加休养了!呜呜呜】

【阳光先生听见了吗?手术成功了!成了啊!!!】

【快把药给小薇姐敷上啊!内外夹击!胜利在望!】

陈阿阳的目光终于从晏辰脸上艰难地挪开,移向那只安静的银色小蜂。

他看着它。

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铁蛋强壮臂膀的支撑下,这个穿得像颗小太阳的男人,朝着那只比指甲盖还小的机器人,膝盖猛地一软,竟然直挺挺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朝着它跪了下去!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满是履带划痕的青石地砖上!

咚!一声闷响。

“谢……谢谢大夫!谢谢……谢谢你……” 他的声音被哽咽堵得死死的,带着哭腔的嘶吼从喉咙深处挤出。

那一下磕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砸在地砖上的声音震得佟湘玉眉头一跳,差点脱口而出“额的砖!”。

“行了行了!孩子快起来!”佟湘玉赶紧绕过桌子冲过来。

白展堂身形一闪已经到了陈阿阳身边,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肩膀往上提。

“使不得!铁蛋!傻妞!快搭把手!”

铁蛋和傻妞一人一边,毫不费力地将陈阿阳从地上架了起来。

他脸上又是灰尘又是眼泪鼻涕,额头磕红了一大片,那顶插着七彩羽毛的金属丝帽子也歪到了一边,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地盯住众人手忙脚乱调制出的那份糅合了煅烧灰、天葵根糊、新鲜青鱼胆汁的奇特外敷药膏。

“放……放我来!药!药膏让我去送!” 陈阿阳几乎是带着不顾一切的凶狠推开白展堂的手,踉跄着扑向被祝无双小心翼翼捧着的那碗深绿色的粘稠膏体,伸出那沾满了油污的手就想捧。

“起开!” 一声清亮的斥责响起。

是阿楚。

她上前一步,挡住了陈阿阳那沾满油污和灰尘的手。

晏辰默契地伸出手,铁蛋手腕一翻,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银白金属光泽、严丝合缝的恒温保鲜匣无声出现。

晏辰动作极快地将调制好的药膏小心倒入匣内,密封扣死。

“铁蛋,”晏辰将匣子递过去,“恒温,保鲜,最快速度送到小柳庄陈小薇手中。傻妞,”他又转向傻妞,“药方煎煮法同步传输给陈阿阳家的邻居或其他可靠之人。务必亲自监督第一次换药!”

“放心,老板!”

铁蛋和傻妞同时应声,身影同时化作两道撕裂空气的流光!

一道沉雄如低空掠过的苍鹰,带着那个药匣子冲破窗户,直射向开封府的方向!

那光芒甚至带着金属撕裂气流的锐响!

另一道湛蓝清冷如滑过天际的彗星,以更快的速度紧随其后,只留下一道逐渐消散在空气中的残影!

那速度快到极致!

快到普通人视线都难以捕捉完整的消失画面!

陈阿阳张着嘴,呆呆地望着窗口,望着那两道消失的光芒的方向,如同石化。

客栈里再次只剩下大家压抑的呼吸和窗外远处传来的渺远市声。

三天后。

清晨的同福客栈,空气依旧弥漫着包子馒头的暖香。

地砖上的深壑被能工巧匠(花了佟湘玉不少银子)填补得只剩下不易察觉的浅痕。

阳光一如既往地慷慨,泼洒在每一个角落。

阿楚和晏辰依旧坐在他们靠窗的老位置,正在与直播间的家人们实时连线:【家人们!最新消息!小薇姐第三天换药!天葵根和鱼胆膏配合纳米凝胶,坏死的硬痂大片大片地脱落了!露出粉嫩的新肉了!阳光先生说小薇昨晚终于没有痒醒!睡了个整觉!】

弹幕瀑布般涌过:

【医学奇迹!中西医结合疗效好!古为今用再创新!】

【天葵根赛高!鱼胆膏神助攻!纳米科技立大功!】

【三天见奇效!神医再世!泪目!】

【小薇姐加油!争取早日晒太阳!真正的阳光!】

【那个只会搞破坏的“拖拉机”先生现在在干嘛?该给佟掌柜磕头赔地砖了吧?】

阿楚笑着正要开口描述陈阿阳是如何被佟掌柜按着脑袋心疼他的额头(而非她的地砖)的细节——

哐当!同福客栈那扇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大响!

一个人影撞了进来!

依旧是那身亮到扎眼的亮黄背带裤,踩着那双沾着不少泥点但擦得锃亮的大胶靴!

帽子不见了,露出被汗水打湿贴在前额的头发。

不是陈阿阳还能是谁?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团巨大的、无法言说的喜悦和激动撑满了!

脸上不再是绝望的死灰,那晒得黝黑的皮肤因激动而泛着油光,几粒雀斑都像是要跳跃起来。

他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亮棕色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比三天前初来时还要亮得多!

“噗通!”他根本没看路,差点被门槛绊倒往前扑,幸好李大嘴就在门边,一个扎实的马步顶住了他。

“成咧!莫要摔咧!”李大嘴扶着这热血上头的发明家,操着他的山东腔喊道。

“成了!成了!真的成了!!”陈阿阳根本没在意李大嘴,站稳身体后,对着整个客栈大堂,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这声音洪亮、嘶哑,带着一种撕裂黑暗冲破云霄的狂喜!

把房梁上的灰尘都震下来一点。

他脸上汗水混着激动的泪水哗哗往下淌,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小薇……她的脸!她脸上最大的那块……最厚的黑痂!昨天夜里……自己掉了!掉了啊!”

他伸出手胡乱在自己脸上比划着,又哭又笑,像个疯子,“她今天早上!我妹小薇!她就坐在我家门口那个墩子上!就那么坐着!阳光就照在她脸上!是粉的!真的!是新长出来的!粉粉的!就跟青橙妹妹的小脸一样粉嫩!”

他指向旁边正咬着包子好奇看着他的吕青橙,“她……她对我说……哥……不痒了……真的不痒了……暖暖的……她感觉那暖流……是从里面长出来的太阳啊!”

整个同福客栈瞬间被这巨大的狂喜点燃了!

“哗擦!太牛了!”白敬琪把啃了一半的包子往桌上一扔,跳了起来。

“哎呦额滴亲娘!”佟湘玉拍着胸脯,脸上笑得像开了花,“粉嫩好!粉嫩滴姑娘最好看!”

“芙妹!你听到没?真的医好了!”吕秀才激动地抓住郭芙蓉的胳膊,脸都红了。

郭芙蓉眼睛也亮亮的,重重地“嗯”了一声。

祝无双在一旁高兴得直拍手:“放着我来!阿阳哥,我给你倒碗水!肯定一路跑回来的!”

莫小贝狠狠咬了一大口手里的卤鸡腿:“小薇姐姐真棒!”

连一直严肃的吕青柠都露出了一个极其珍贵的、如同冰雪初融的微笑:“真相永远不会被埋没。新生的皮肤就是最好的证词。”

陈阿阳在满堂的欢声笑语中逐渐平息了剧烈的喘息。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兴奋的脸庞——郭芙蓉的真挚,吕秀才的激动,佟湘玉的欣慰,白展堂眼中的赞许,白敬琪的大大咧咧,莫小贝的由衷喜悦,祝无双的无私,吕青柠的冷静睿智,李大嘴的憨厚,甚至站在稍远处邢捕头和燕小六也都咧着嘴笑。

每一个人,都在为他,为他的妹妹小薇而由衷高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靠着窗户的阿楚、晏辰,以及他们身后安静守护的铁蛋和傻妞身上。

他看到了那个悬浮的摄像头,看到了上面如同星河瀑布般不断滚动的、承载着无数陌生“宝宝”“家人”祝福的文字洪流。

一种宏大到他心灵难以承受的力量,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几天前的绝望崩溃,与此刻翻天覆地的狂喜和满盈的温暖,在他胸口剧烈冲撞。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哭腔的笑意又涌了上来,对着那摄像头,对着整个同福客栈的所有人,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腰弯到几乎与地面平行!

“谢谢!谢谢阿楚!谢谢晏辰!谢谢你们……谢谢铁蛋哥!谢谢傻妞姐!”

他哽噎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名字都饱含着千钧重的感激。

目光环视着同福客栈每一个熟悉而亲切的面孔,“谢谢……谢谢掌柜的!谢谢老白大哥!谢谢郭女侠!谢谢秀才大哥!谢谢所有所有帮忙的好汉们!谢谢你们……没有你们……小薇……我和小薇就……”

他直起身,看向摄像头,泪水终于决堤而下:“也谢谢……谢谢后面……那一百万!一百万个宝宝!家人们!没有你们想出来那个‘天葵根’的方子!没有你们出谋划策!告诉我怎么做……那……那个小小的‘蜂大夫’……它就是再厉害,也不知道该往哪里使力气啊!”

他胡乱地抹着满脸的泪水和鼻涕,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狂喜和极强信念的光芒,几乎是在发光:

“这三天……就像做梦!可我知道,这绝不是梦!我知道……光,不是只有太阳!光在这里!你们就是光!”

他伸手指着心脏的位置,又指向自己的大脑,再指向摄像头,“在这里!在这里!在你们那里!以后……我再也不会造那些只会乱跑的破铜烂铁了!”

他语气坚决如铁:“我陈阿阳!就干一件事!造那真正能进到人心里头!进到那……能把绝望烧没了、把病痛也晒干了、让所有人心里都亮堂堂的东西!”

这番话铿锵有力,砸在客栈的地砖上,也砸在百万观众的心坎上。

阿楚看着这脱胎换骨般的阳光先生,眼睛亮晶晶的,带着释然的笑意,对着直播轻声道:“家人们,听见没?阳光先生找到他的阳光了。不,应该说,他以后自己也要化作照亮人心的阳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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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幕彻底沸腾了,如同庆祝胜利的焰火:

【懂了哥!造真正的光!照进心里的光!】

【阿阳兄!以后你就是咱心中的阳光侠客!】

【泪奔!真正的破茧成蝶!小薇姐和哥哥都要幸福啊!】

【同福客栈真给力!古今齐心!真·人间治愈所!】

【掌柜的!以后你招牌上再加一行字:出售阳光!包治心病!】

阳光先生陈阿阳看着那些滚烫的文字,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带着一种脱胎换骨般的纯净和坚定。

他不再停留,再次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家人们!宝宝们!后会有期!我得赶紧回去了!小薇还需要照顾!”

他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客栈敞开的大门走去!

背带裤依旧是那扎眼的亮黄,胶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充满力量的脆响。

清晨的金色阳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在门外那条同样被照亮的长街尽头,镀上了一层温暖耀眼的光晕,越拉越长。

当他的身影彻底融入街市初升的人流和阳光之中,如同水滴汇入金色的河流,消失不见的刹那——

客栈门口那棵老槐树巨大的阴影下,空间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一条极其细微、带着微弱七彩光华的缝隙,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浮现又瞬间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光影依旧静谧,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轻响。

阿楚轻轻舒了口气,目光扫过整个同福客栈。

佟湘玉正弯腰研究地上几乎看不到痕迹的补痕,大概是盘算着能不能再抠点工匠钱回来;

白展堂捏着下巴正跟晏辰低声讨论着什么“微创”的新鲜词;

郭芙蓉则在弹幕的提示下,好奇地捣鼓着刚被她改良版“排山倒海”掌风吹歪了的窗框。

一切都井然有序,如同这平凡的江湖,总有小小的麻烦,总有小小的热闹。

直播光幕的最后一条弹幕,如同为这场短暂的奇遇落下注脚,带着阳光的温度轻轻飘过:

【尘世多困苦,微光映人心,但存一寸暖,枯木亦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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