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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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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罗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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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这日的寒气,像是给七侠镇裹了层半透明的糖衣,连屋檐下挂着的褪色幌子都显得格外脆生。

同福客栈大堂里暖意融融,空调的暖风无声流淌,驱散了门缝里钻进来的凛冽。

阿楚举着那支银白色、流线型的直播杆,镜头稳稳扫过众人。

佟湘玉正拿着触屏手机,眉头紧锁地研究着购物APP上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白展堂翘着二郎腿,指尖在平板上飞快划过,屏幕上赫然是某个武侠小说APP的页面;吕秀才镜片反射着虚拟文献的光,对着眼镜片上投射出的虚拟文献资料库念念有词,手指在空中虚点;郭芙蓉挨着他,在另一个平板上玩着消消乐,不时“啧”一声;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手里捏着个测温枪对着刚出锅的肘子“嘀”了一下;白敬琪正煞有介事地擦拭着他那把擦得锃亮的左轮手枪;吕青橙和吕青柠姐妹俩脑袋凑在一起,对着青柠手腕上智能手表投射出的微缩星图指指点点;莫小贝盘腿坐在长凳上,闭目调息,周身氤氲着若有似无的白气;邢育森和燕小六则凑在柜台边,对着佟湘玉的手机屏幕品评着“这款式太艳了,亲娘嘞,穿出去影响仕途啊!”“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这红的正!喜庆!”……

“家人们!瞅瞅!什么叫明朝科技前沿生活?”阿楚的声音带着点小得意,镜头特意给了佟湘玉的手机屏幕一个特写,上面正显示着一款“西域玫瑰香膏,买二送一”的促销信息,“掌柜的这购物车,快赶上咱们双十一的阵仗了!”

晏辰慵懒地靠在阿楚旁边的柱子上,手里抛接着一个核桃大小的全息投影仪,闻言轻笑,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地勾住阿楚的腰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咱家掌柜的,引领七侠镇时尚潮流,那是基本操作。对吧,芙妹?”他朝郭芙蓉那边扬了扬下巴。

郭芙蓉头也没抬,手指在平板上划得飞快:“那是!我家秀才说了,这叫‘格物致知,与时俱进’!……哎呀又差一步!”她懊恼地拍了下桌子。

吕秀才镜片反射着虚拟文献的光:“然也!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等‘手机’、‘平板’,实乃格物致知之利器也,堪比圣人书简……” 他的长篇大论刚开了个头。

“哗擦!”白敬琪突然一个利落的收枪动作,枪管差点扫到旁边吕青橙的辫子,“小爷我昨儿用这宝贝,百步之外,穿杨!那叫一个准!”他努力绷着小脸,试图显得很酷。

吕青橙小嘴一撇,毫不客气地拆台:“敬琪哥吹牛!明明是大嘴叔挂的腊肉被你打掉半扇!害得我娘用‘惊涛骇浪’追着你满院子跑,我都看见了!”说着,小手还比划了个波浪的姿势。

吕青柠一脸严肃地打断妹妹:“青橙,注意观察重点。敬琪哥当时站立的位置、风向、以及腊肉悬挂的绳索磨损程度,综合推断,命中率不足三成。逻辑链条清晰,证据不足。”她小大人似的点点头,模仿着推理剧的语气,“真相,往往只有一个!”

【噗!青柠小女神探上线了!】

【敬琪少爷大型翻车现场,哈哈哈!】

【掌柜的,那香膏链接甩一个!】

【秀才的之乎者也虽迟但到!】

【小贝掌门这内功特效,加鸡腿!】

【无双女神呢?放着我来!】

全息投影的弹幕如同活泼的溪流,在客栈大堂的半空中轻盈流淌,清晰可见。

众人早已习惯,白展堂甚至抽空对着飘过的一条【老白在看啥武侠?推荐下!】回了句:“《三侠五义》新章回!白玉堂夜探冲霄楼,那叫一个险!回头给你们细说!”

就在这暖意融融、古今交融的喧闹日常里,异变陡生。

“唔!”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砸在厚厚棉花上的声响,毫无预兆地在大堂正中央响起。

不是来自门外,也不是来自屋顶,声音的源头极其突兀,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流“呼”地扩散开来,激得所有人都是一个哆嗦,连空调暖风似乎都被瞬间压制了下去。

弥漫的寒雾迅速沉降、凝聚。

雾中,一个人影显现出来。

来人约莫四十许,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洗得泛旧、打了好几个同色补丁的深蓝色棉布直裰。

他头上戴着顶样式古旧、边沿有些破损的四方平定巾。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紧握之物——一根长约三尺、材质非金非木的秤杆,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青灰色。

秤杆上凝结着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白霜,丝丝缕缕的寒气正从上面不断散发出来。

秤砣和秤盘却不见踪影。

他脸色苍白,嘴唇冻得有些发紫,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的孤星,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热切。

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小团白气,目光带着初临陌生之地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迅速扫过客栈里每一个因惊愕而僵住的人,最后落在了阿楚手中那明显不凡的直播杆和半空中漂浮的弹幕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目标的笃定。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似乎让他精神一振,猛地将手中那根结满霜花的奇特秤杆高高举起,声音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却异常洪亮,字字清晰地砸在寂静的大堂里:

“诸位!在下苏言!今日踏破……呃,总之是来了!我要给这朗朗乾坤之下,一切蒙尘的冤屈,秤个明白!讨个公道!”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使命感,“世间不平事,皆在吾秤上!此乃‘公道秤’!”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第一个反应过来,手机差点脱手,拍着胸口,“这位……壮士?苏先生?您打哪个窟窿眼儿冒出来的嘛?冻坏了吧?快喝口热茶!”她下意识地就要去拿茶壶。

白展堂几乎是瞬间就闪到了佟湘玉身前,一手护住她,一手虚按在腰间,眼神锐利如鹰,盯着苏言和他手中那根寒气四溢的秤杆:“朋友,哪条道上的?报个万儿?这出场方式……挺别致啊。”他语气带着惯有的江湖腔调,身体却绷紧了。

祝无双也悄然移步,站到了白展堂侧后方不远,手指微微扣起,对着苏言的方向,随时准备着“放着我来”——隔空点穴。

苏言似乎没太听懂白展堂的江湖切口,但对那份警惕心领神会。

他放下高举的秤杆,努力挤出一个冻僵了的、带着歉意的笑容,对着佟湘玉和白展堂方向微微躬身:“掌柜的,这位……侠士,莫惊。在下非是歹人,只是一个……一个想为无处申辩之人,争个道理的说客。此番唐突,实属无奈,惊扰贵店,万分抱歉。”他话语文白夹杂,态度倒是诚恳。

【卧槽!天降猛男?】

【这出场特效拉满!自带干冰!】

【明朝罗翔老师???】

【给冤屈秤个公道?口号满分!】

【那秤杆结这么厚的冰,还能准吗?怕不是个冰棍儿?】

【好家伙,讼师?这职业高危啊!】

【眼神有戏!感觉是个有故事的大叔!】

弹幕瞬间爆炸,密密麻麻地盖过了之前的闲谈。

“哎妈呀!”李大嘴猛地一拍大腿,从厨房门口窜了出来,脸上的横肉因为激动而抖动着,“讼师?苏先生?您来得忒是时候了!额滴个亲娘嘞!额有冤!天大的冤呐!”他几步冲到苏言面前,要不是白展堂眼疾手快虚拦了一下,差点就要扑上去抱大腿。

“大嘴!你又咋咧嘛?”佟湘玉扶额。

“掌柜的!您给评评理!”李大嘴指着门外,唾沫星子横飞,“就昨个儿!西街口张屠户!非说他家那头养得溜光水滑、准备过年祭祖的大肥猪,是俺李大嘴偷的!天地良心!俺李大嘴是馋,可俺有原则!从不偷街坊四邻!他张屠户红口白牙污蔑俺!还说要告官!俺这名声,在七侠镇还要不要了?以后还咋找媳妇儿?额滴个心呐,哇凉哇凉的!比苏先生这秤杆还凉!”他哭丧着脸,配合着夸张的肢体动作。

苏言一听“冤”字,眼中那簇火苗“腾”地一下烧得更旺了,连手里秤杆上的寒气似乎都收敛了几分。

他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仿佛瞬间进入了状态:“这位……李壮士!莫慌!莫急!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你且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须知,细节之中藏真相,毫厘之间定乾坤!”他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俨然一副公堂之上成竹在胸的大状模样。

【大嘴偷猪?这剧情我熟!】

【张屠户:我猪呢???】

【苏状师进入战斗状态!】

【细节控狂喜!】

【证人!我要看证人出场!】

【赌一文钱,猪是自己跑的!】

晏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捏了捏阿楚的手心,低声道:“嘿,现场版律政先锋?还是明朝限定款。比追剧带劲。”

阿楚回他一个狡黠的眨眼,迅速将直播镜头对准了苏言和李大嘴这对奇妙的组合。

李大嘴得了苏言的“撑腰”,底气顿时足了几分,挺起胸膛,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就是昨儿晌午!日头刚偏西,额在后厨研究新菜‘八宝琉璃坛子肉’,正缺一味上好的五花三层……”

“说重点!”郭芙蓉忍不住提醒。

“哦哦!”李大嘴赶紧收住,“就听见外头张屠户那破锣嗓子在喊‘哪个天杀的偷了俺的猪!’额就好奇出去看热闹嘛!结果!那老张头!一眼瞅见额,冲上来就揪着额衣领子,喷了额一脸唾沫星子:‘李大嘴!准是你!整个七侠镇就属你嘴最馋!’”

苏言听得极其认真,手指下意识地在冰冷的秤杆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衡量每一个字的分量:“他揪你衣领,是左手还是右手?揪的哪个位置?衣领可有破损?他当时距离你几步?周围可有其他目击者?他指责你时,眼神是看着你的眼睛,还是四处游移?语气是愤怒居多,还是心虚试探?”

这一连串细致到近乎刁钻的问题,不仅把李大嘴问得张口结舌、眼冒金星,连旁听的白展堂、郭芙蓉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吕秀才镜片后精光一闪,喃喃道:“妙哉!此问暗合刑名察访之要!‘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苏先生深谙此道!”

【秀才DNA动了!】

【灵魂拷问!大嘴CPU已烧!】

【左手右手?苏状师您搁这破案呢?】

【这细节抠得,我服!】

【张屠户:我当时害怕极了……】

【目击者!呼叫目击者!】

李大嘴被问得满头大汗,努力回忆:“左…左手?揪的这儿!衣领没破……就是沾了他手上的猪油!距离?就…就一步!脸对脸!唾沫星子都喷俺嘴里了!眼神?那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恨不得吃了俺!周围……好像有卖糖葫芦的王婆,还有东街磨剪子的刘老头儿?”

“很好!”苏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仿佛抓住了关键,“王婆、刘老头,此二人可为旁证!李壮士,你当时身上可有油污?特别是……猪油?”

“有!有有有!”李大嘴连忙撸起袖子,露出油光发亮的胳膊,“俺一天到晚在厨房转悠,这身油味儿洗都洗不掉!”

“正是此理!”苏言猛地将手中霜寒秤杆往地上一顿,发出“笃”的一声轻响,震落几片冰屑,“张屠户丢失的是他精心饲养、膘肥体壮、预备祭祖之猪!此猪价值几何?耗费心血几何?其油膘必然厚实,气味浓烈!若真是李壮士所盗,搬运藏匿,身上沾染的必是新鲜、浓郁、甚至带有特定膻味的猪油!而李壮士身上之油污,乃日积月累之厨房烟火气,与那祭祖肥猪之油,岂可混为一谈?此乃关键物证之重大差异!”

他越说越激昂,仿佛置身于庄严的公堂之上,对着无形的对手和判官慷慨陈词:“再者!张屠户仅凭李壮士‘嘴馋’便妄加推断,此乃‘有罪推定’!实乃大谬!七侠镇嘴馋者何其多?莫小贝掌门爱吃糖葫芦,吕青橙姑娘喜食桂花糕,难道她们也偷猪不成?此其一!其二,张屠户丢失爱猪,心急如焚可以理解,但无凭无据,当街揪人衣领,恶语相向,侵害李壮士名誉与人身自由!此乃侵害权益之举!李壮士非但无过,反而可反诉其诽谤、侵害名誉,要求其公开道歉,赔偿精神补偿!精神补偿,至少值他……半扇猪肉!”

一番话,逻辑清晰,掷地有声,还带上了点现代法律术语,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李大嘴更是张大了嘴,仿佛第一次认识“冤屈”和“公道”这几个字怎么写,眼中充满了对苏言的崇拜之光。

“额滴个亲娘嘞!”邢育森一拍大腿,满脸的不可思议,“还能这么整?精神补偿?半扇猪肉?这这这……这影响仕途啊!”他习惯性地摸向腰间的铁尺,似乎想找个参照物。

燕小六也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一脸严肃:“苏先生说得对!无凭无据不能冤枉好人!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这事儿必须查清楚!还大嘴清白!”他转头对着直播弹幕方向,努力挺起胸膛,“宝宝们!你们说对不对?”

【苏状师NB(声嘶力竭)!!!】

【这波反杀帅炸了!】

【精神补偿!半扇猪肉!学到了!】

【大嘴:从嫌疑人到原告,人生巅峰!】

【张屠户:我猪丢了还要赔肉?】

【邢捕头:亲娘嘞,新知识 1!】

【小六:宝宝们,把公屏打在保护上!】

弹幕彻底疯狂,满屏都是惊叹和“六六六”。

就在这气氛被苏言的精彩“辩护”推向**,众人情绪激昂,李大嘴激动得快要热泪盈眶,弹幕狂欢之际——

“咚!!!”

一声比苏言刚才出现时更加沉重、更加突兀的巨响,如同擂鼓般狠狠砸在众人耳膜上!

这一次,声音的来源清晰无比——客栈结实的榆木屋顶!

不是穿透,更像是有什么极重的东西凭空出现,然后狠狠砸在了屋顶之上!

整个客栈都似乎随之震颤了一下,屋顶的灰尘簌簌而落。

悬挂的灯笼疯狂摇晃,投射出凌乱的光影。

“哗擦!”白敬琪反应最快,一个翻滚利落地躲到一张桌子下面,同时拔出了他的左轮手枪,小脸煞白,“有刺客?!”

“小心!”白展堂厉喝一声,葵花派的身法发挥到极致,一手一个,瞬间将佟湘玉和离得近的吕青柠、吕青橙拉开。

祝无双手指连弹,几道凌厉的指风无声射出,目标是屋顶发出巨响的位置上方,以防不测。

莫小贝周身气息一凝,双掌微抬,一股无形的气劲已将郭芙蓉、吕秀才笼罩其中。

龙傲天迅速靠近祝无双,手中已扣住几枚精巧的金属弹丸。

铁蛋和傻妞几乎在异响发生的刹那,就已无声无息地移动到了晏辰和阿楚身前,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

阿楚的直播镜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一晃,但她的手极稳,迅速将镜头抬高,对准了屋顶。

晏辰眉头紧锁,下意识地将阿楚往身后护了护,另一只手已经摸向腰间的战术腰带。

那沉重的撞击声只响了一下便消失了。

紧接着,一片寂静。

只有灰尘在光束中缓缓飘落。

“什么鬼东西?”郭芙蓉惊魂未定。

“在上面!”吕青柠小脸严肃,指着屋顶正中央,“撞击点!有东西嵌进去了!”

她话音刚落,一件东西晃晃悠悠地,从屋顶被砸中的缝隙里飘了下来。

不是暗器,也不是砖瓦碎石。

是一卷纸。

一卷质地奇特、非绢非帛、泛着淡淡金属冷光的纸卷。

它打着旋儿,像一片沉重的叶子,慢悠悠地坠落下来。

“唰!”白展堂身影一闪,快如鬼魅,凌空一抄,已将那卷奇特的纸稳稳抓在手中,避免了它直接落地。

入手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手上。

白展堂眉头紧皱,迅速将纸卷展开。

上面的字迹并非墨写,而是一种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奇异符号,但奇怪的是,在场的每个人,包括直播镜头后的“家人们”,都瞬间明白了那些符号的含义:

诉状

原告:佚名(时空版权意识觉醒者)

被告:吕轻侯(同福客栈)

案由:思想侵占

诉请:

1、立即停止在七侠镇范围内(含线上直播间)非法传播、演绎、引用孔夫子言论及衍生思想!

2、赔偿原告因思想被非法占用所造成的精神补偿(折算白银十万两)!

3、公开销毁其所有涉及侵占思想的文字记录(包括但不限于其眼镜片内存储资料)!

具状人:(一个不断扭曲变幻的复杂光印)

白展堂念完,整个大堂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静。

连最活跃的弹幕都仿佛卡住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滚动起来:

【??????】

【思想侵占???告秀才???】

【禁止传播孔夫子言论???孔夫子棺材板按不住了!】

【十万两?精神补偿?这原告穷疯了吧?】

【要销毁秀才的眼镜?这是要他的命啊!】

【这签名……是乱码还是高科技?】

【何方神圣?出来走两步!】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的声音带着哭腔,“十万两白银?把同福客栈连人带铺子全卖了也凑不出个零头啊!秀才!你到底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嘛?”

吕秀才此刻的表情,堪称他人生中最精彩的一次。

震惊、茫然、荒谬、委屈、愤怒……最后统统化为一种极度的、被冒犯的激愤!

他那张向来以“之乎者也”为武器的嘴,此刻哆嗦着,指着白展堂手里的诉状,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荒……荒谬!滑天下之大稽!无耻之尤!简直……简直……”他气得语无伦次,脸涨得通红,猛地转向直播镜头,仿佛找到了终极的评理对象,“家人们!宝宝们!你们评评理!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圣人之言,乃天下之公器!何来侵占之说?此等污蔑,辱我清名,毁我道统!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反诉!反诉其诬告陷害!精神补偿!我要他……要他背诵孔夫子言论全文一百遍!不!一千遍!”他激动得眼镜都歪了。

郭芙蓉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吕秀才,杏眼圆睁,冲着屋顶怒喝:“哪个乌龟王八蛋藏在上面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敢告我家秀才?吃姑奶奶一记‘排山倒海’!”她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被吕青柠和吕青橙死死抱住。

“娘!冷静!证据!要讲证据!”吕青柠努力维持着侦探的冷静。

“就是!等我用‘惊涛骇浪’掀了他房顶!”吕青橙也气鼓鼓地帮腔。

现场一片混乱,质疑声、怒骂声、劝解声此起彼伏。

苏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他理解范畴的“诉状”弄懵了。

他紧握着自己那根“公道秤”,眉头拧成了疙瘩,似乎在努力理解“思想侵占”、“时空版权”这些从未听过的词汇。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被砸出缝隙的屋顶。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铁蛋,那双电子眼中数据流飞速闪过,突然开口,带着浓重的东北腔:“老板,老板娘,气氛整这么紧张干啥?来点BGM(背景音乐)提提神儿呗?”他也没等晏辰和阿楚回应,抬手打了个响指。

“噔!噔噔噔!噔噔——!”

一段低沉、急促、带着强烈悬疑感和黑色幽默意味的电子摇滚旋律瞬间响彻整个同福客栈!

节奏强劲,鼓点敲在人心上,正是那首《法外狂徒》的标志性前奏!

这极具现代感的音乐在明朝的古朴客栈里炸开,形成了一种荒诞至极的混搭效果。

“哎妈呀!啥动静?”李大嘴吓得一哆嗦。

“铁蛋!关掉!”阿楚扶额。

晏辰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在这音乐炸响、众人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一直盯着屋顶看的白展堂突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声音都尖利了几分:“快看!苏先生的秤!还有屋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苏言手中那根一直散发着寒气的青灰色“公道秤”,此刻竟像是活了过来!

秤杆上凝结的厚厚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蒸腾,化作一缕缕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白色气流!

这些气流并非消散于空气中,而是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丝丝缕缕,蜿蜒向上,精准无比地汇入屋顶刚刚被砸出的那道缝隙里!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缝隙周围的瓦片和木梁上,正以惊人的速度凝结出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白霜!

那白霜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迅速蔓延开来,伴随着“咔咔”的细微冻结声,整个屋顶中央区域,转眼间覆盖上了一片刺骨的冰寒之地!

寒气肉眼可见地向下弥漫,大堂的温度骤降。

那冰霜蔓延的形状,隐隐构成一个巨大、冰冷、充满不祥意味的——天平图案!

“它在吸……吸这里的霜寒之气?”祝无双失声道,指尖寒气凝聚。

“我的秤……”苏言看着手中仿佛失去核心力量、光芒黯淡、寒气锐减的秤杆,又看看屋顶那不断壮大的冰霜天平,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惊骇和茫然,“这是……怎么回事?公道秤……怎会如此?”

【秤杆在吸屋顶的霜?!!】

【冰霜天平!这特效经费爆炸!】

【BGM应景!法外狂徒!】

【苏状师懵了!秤被偷家了?】

【屋顶里到底藏着啥?冰块成精?】

【寒气源头找到了!】

【快!保护我方秀才的眼镜!】

“真相只有一个!”吕青柠小脸绷得紧紧的,镜片反射着屋顶冰霜的寒光,指向那不断蔓延的冰霜天平,“打破它!核心就在那里!”

“放着我来!”祝无双清叱一声,身影如电掠起!

人还在半空,腰间那柄看似古朴的长剑已然出鞘!

剑光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空间的锋锐!

无声无息,一道细微却凌厉无匹的剑气,精准无比地射向屋顶冰霜天平最中心的位置!

然而,那道足以削铁如泥的剑气,在触及冰霜天平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

没有激烈的碰撞,没有四溅的冰屑。

那厚厚的冰层只是微微向内一凹,泛起一圈涟漪般的幽蓝光芒,随即恢复如初,仿佛只是被微风吹拂了一下。

剑气……被无声无息地吞噬了!

“什么?”祝无双轻盈落地,美眸中满是震惊。

“让开!”一声稚嫩却蕴含着磅礴力量的断喝响起!

是莫小贝!

这位平日里看似懒散贪吃的衡山派掌门,此刻小脸肃然,周身无形的气劲鼓荡,衣袂无风自动。

她并未跃起,只是原地沉腰坐马,双掌在胸前虚抱成球,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了空气的灼热洪流在她掌心汇聚!

那并非火焰,而是至精至纯、凝练到极致、足以熔金化铁的——内力!

“赤焰——焚天!”莫小贝双掌猛地向上推出!

没有花哨的名字,只有最纯粹的力量倾泻!

“轰!!!”

一股无形的、却带着焚尽一切威势的恐怖热浪,如同咆哮的巨龙,自下而上,狠狠撞向屋顶那巨大的冰霜天平!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吞噬。

炽热与极寒,两种极端的力量在屋顶狭小的空间内轰然对撞!

“嗤——!!!”

刺耳至极的汽化声如同万千钢针刮过琉璃!

大片大片浓密滚烫的白雾瞬间爆发,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屋顶的缝隙和边缘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大堂的上半部分!

灼热的水汽扑面而来,众人只觉呼吸一窒,皮肤滚烫!

“咳咳咳!”

“额滴神!烫死咧!”

“小贝!收着点力!”

惊叫声、咳嗽声四起。

混乱中,只有莫小贝稳稳站在原地,小脸微红,气息略有不稳,但眼神依旧锐利地盯着上方。

白雾翻滚,迅速被空调的换气系统抽走稀释。

屋顶的景象重新清晰。

那巨大的冰霜天平,并未如预想般被彻底摧毁。

最中心的位置,被莫小贝那霸道的赤焰掌力硬生生轰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焦黑窟窿!

窟窿边缘的冰层融化流淌,冒着丝丝热气。

而在那窟窿的正中心,一件东西正卡在融化的冰与焦黑的木梁之间。

正是那卷砸穿了屋顶、引发了这一切的奇特金属纸卷——那份告吕秀才“思想侵占”的诉状!

它似乎承受了莫小贝掌力的大部分冲击,表面幽蓝色的字迹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然而,就在这诉状的旁边,被掌力震得裂开、摇摇欲坠的,是苏言那根“公道秤”的秤杆!

它卡在冰窟窿的边缘,青灰色的杆身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之前被吸走的寒气正丝丝缕缕地回流,却又被诉状上闪烁的幽蓝光芒排斥着。

“我的秤!”苏言心痛地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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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现在!”晏辰眼神一凛,低喝出声。

“得令!”铁蛋应声而动。

他没有跃起,只是手臂一抬,掌心处一个微型装置瞬间射出一道淡蓝色的牵引光束,精准地笼罩住那卷闪烁不定的金属诉状。

“嗖!”

光束回收,那卷诉状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瞬间穿过屋顶的窟窿,落入铁蛋手中。

几乎就在诉状被取走的刹那,异变再生!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苏言那根本就布满裂痕、卡在冰层中的青灰色秤杆,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彻底崩碎开来!

碎裂的并非木屑或金属碎片。

那秤杆如同一个被打破的冰壳,瞬间炸裂成无数细小的、闪烁着七彩微光的冰晶!

冰晶四散飞溅,在空气中折射着屋顶窟窿透下的光线,如同下了一场梦幻的钻石星尘雨。

而在秤杆原本的核心位置,一样东西随着冰晶的飘散,旋转着、闪烁着微光,坠落下来。

不是秤砣,也不是秤盘。

又是一卷纸。

一卷看起来普通得多、泛着柔和旧黄色、用普通丝线系着的——卷轴。

“啪嗒。”它落在了地上厚厚的冰晶碎屑上,滚了几滚,停在了莫小贝的脚边。

大堂内一片沉静。

只有空调奋力工作的嗡嗡声,以及《法外狂徒》那不合时宜、但此刻竟显得有些贴切的悬疑尾音在回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卷不起眼的旧卷轴上,连满屏的弹幕都停滞了,仿佛在屏息等待。

莫小贝皱了皱小鼻子,弯腰,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那卷轴。

触手微凉,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感。

她解开丝线,缓缓展开。

卷轴上的字迹是端正的楷书,墨色深沉,力透纸背。

但内容,却让所有看清的人,瞬间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屋顶的冰霜天平更加刺骨:

《未来诉状》

告:全体古人(自三皇五帝至本朝当下)

案由:集体蒙蔽

诉请:

1、即刻停止传播基于错误史实构建之文化、道德、信仰体系!

2、承认自身为被后世书写者刻意扭曲、遮蔽、乃至抹杀之“历史弃民”!

3、放弃无谓挣扎,接受被既定“正史”所定义之命运轨迹!

注:汝等奉为圭臬之“青史”,不过胜利者之妆匣。汝等浴血扞卫之“道统”,实乃枷锁之别名。真相早已湮灭,公道从未有过。此乃时空铁律。

具状:后世“修正者”

沉静。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的沉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佟湘玉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身体微微发抖。

白展堂脸色铁青,按在腰间的手,因为用力而紧绷。

郭芙蓉忘了生气,下意识地抓紧了吕秀才的胳膊。

吕秀才本人,则死死盯着那卷轴上的字,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他毕生信仰的基石正在脚下崩塌。

李大嘴茫然地张着嘴,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历史弃民”四个字的含义。

莫小贝拿着卷轴的小手,微微颤抖。

苏言更是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失魂落魄地喃喃:“青史……妆匣?道统……枷锁?不……不可能……公道……公道秤……”他猛地看向自己空空如也、只残留一点冰晶碎屑的手,又看向地上那卷如同判决书般的《未来诉状》,眼中那一直燃烧的、为不公呐喊的热切火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迷茫和……恐惧。

那份诉状,不仅告了古人,更像一柄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了他毕生信念的根基上。

他赖以衡量世间不平的“公道”,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一片空白后,弹幕井喷)】

【全体古人???历史弃民???】

【我人傻了!这反转!】

【修正者?谁给他们的权力?!】

【青史是胜利者的妆匣……这话太毒了!】

【所以……我们学的历史都是假的?细思极恐!】

【秀才:信仰崩塌现场!】

【苏状师:我的秤呢?我公道呢?】

【真相湮灭,公道从未有过?我不信!】

“放他娘的狗臭屁!”

一声暴喝如同炸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静!

是邢育森!

这位平日里爱吹牛、总把“影响仕途”挂在嘴边的老捕头,此刻须发皆张,脸涨得通红,猛地拔出腰间的铁尺,“哐当”一声狠狠砸在旁边的桌子上!

碗碟跳起老高。

“亲娘嘞!老子不管什么后世前朝!老子就知道,七侠镇的街坊,谁家丢了鸡,谁家少了鸭,老子和燕小六就得去查!查清楚了,该还的还,该罚的罚!这就是老子的公道!什么狗屁‘历史弃民’?老子活得堂堂正正!我邢育森!行得正坐得直!后世爱怎么写怎么写!老子不认这狗屁诉状!”

他胸膛剧烈起伏,吼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又簌簌落下,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燃烧着最朴素的愤怒和不容挑战的尊严。

“对!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燕小六也被激得热血上头,“唰”地拔出腰刀,刀尖指向屋顶的窟窿,仿佛那里站着无形的敌人,“管你什么修正者!有种下来!跟爷爷我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躲在阴沟里写这些酸不拉几的玩意儿,算什么好汉?宝宝们!你们说,这种人该不该抓?!”他还不忘向弹幕寻求声援。

【邢捕头!纯爷们!真汉子!】

【小六!拔刀吧!守护我方古人!】

【说得好!活在当下!问心无愧!】

【历史可以被书写,但人心公道自在!】

【抓他!必须抓!】

【邢捕头:亲娘嘞,影响仕途也要骂!】

“荒谬绝伦!”吕秀才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挣扎出来,他推开郭芙蓉搀扶的手,踉跄一步,指着莫小贝手中的《未来诉状》,声音因为极度的激愤而尖锐颤抖,“一派胡言!混淆视听!尔等后世‘修正者’,妄图以一言而蔽千古,以一家之言而代天下公论?何其狂妄!何其无知!殊不知,公道自在人心!纵使青史如妆匣,可匣中之物真伪,自有后人慧眼甄别!纵使道统似枷锁,然锁链之下,亦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之浩然气节长存!尔等否定历史,实则否定人性之光辉!否定吾辈追寻真理之勇气!此等诉状,非为‘修正’,实乃诛心!其心可诛!”他气得浑身发抖,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平日里文绉绉的调子全被最本能的愤怒取代。

郭芙蓉赶紧扶住他,虽然也被那诉状内容震得心神激荡,但此刻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夫君这边:“没错!秀才说得对!管他什么修正不修正!姑奶奶我就信眼前!信我家秀才读的书!信七侠镇街坊邻居的笑脸!信白大哥的轻功无双姐的点穴掌柜的算盘!这才是真的!你们那些躲在阴沟里编瞎话的,有本事出来啊!看姑奶奶的‘排山倒海’排不死你!”

【秀才雄起!骂得好!】

【芙妹护夫!霸气!】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泪目!】

【公道自在人心!真理永不磨灭!】

【诛心!这个词用得太准了!】

【出来走两步!别怂!】

“哗擦!”白敬琪也跳了出来,挥舞着他的左轮手枪,“小爷我管你历史怎么写!谁敢动我爹娘,动我小郭阿姨秀才叔,动青柠青橙!小爷我就让他尝尝这西洋快枪的滋味儿!什么狗屁修正者?修正一下试试!”少年人的热血和莽撞,在此刻显得格外有力量。

吕青橙立刻响应,小手叉腰:“就是!还有我的‘惊涛骇浪’!打扁他们!”

吕青柠一脸严肃地补充:“逻辑上,否定一切历史真实性的论点,其本身就无法自证为真。这是一个悖论。所以,这份诉状,无效。”她的结论简洁而有力。

李大嘴虽然还有点懵,但看到大家都这么义愤填膺,也挥舞着大勺嚷嚷:“对!无效!额……额给你们做红烧肉压惊!吃了肉,有力气!跟他们干!”

佟湘玉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又看看半空中那些滚动的、同样充满质疑和力量的弹幕,刚才的慌乱和恐惧渐渐被一股暖流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鬓角,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额滴个神啊……吓死额咧!但是!”她提高了音量,“大家说得对!管他后世咋写!咱同福客栈,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咱的日子,是咱自己一天天过出来的!不是谁写在纸上就能定死的!白展堂!”

“在呢,掌柜的!”白展堂立刻应声。

“房顶!修!”佟湘玉指着那个大窟窿,“该多少钱,从额账上扣!这窟窿,就是咱给那什么‘修正者’的答复!想用一张破纸就压垮额们?没门儿!”

“得令!”白展堂朗声应道,眼中再无迷茫。

“放着我来!”祝无双接口,看向龙傲天,“傲天,机关补强!”

龙傲天点头,用粤语应道:“冇问题!整副精钢骨架,保佢雷劈唔穿!”

【掌柜的威武!修房顶!硬气!】

【同福精神!永不言败!】

【自己过的日子才是真的历史!】

【精钢骨架!龙师傅给力!】

【泪目!这就是我爱的同福!】

【历史由活着的人创造!】

沸腾的民意,朴素的信念,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将那份《未来诉状》带来的刺骨寒意驱散了大半。

而一直呆立在一旁、失魂落魄的苏言,此刻也被这汹涌的、充满生命力的喧嚣惊醒。

他茫然地看着愤怒的邢育森、拔刀的燕小六、激辩的吕秀才、护夫的郭芙蓉、叫嚣的少年少女、指挥若定的佟湘玉、还有半空中那一条条滚烫的、仿佛能灼伤人眼的弹幕……

那些弹幕,如同无数细小的光点,汇聚成洪流,反复冲刷着那《未来诉状》上冰冷的字句:

【真相是最大的公道!】

【人心所向,即是史笔!】

【公道在人心,不在秤杆!】

【活着,抗争,就是历史!】

【苏状师!别愣着!你的公道在人心!不在那破秤里!】

“公道……在人心?”苏言下意识地重复着弹幕上的话,声音干涩沙哑。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公道秤”冰冷的触感和破碎时冰晶的微光。

再抬头,看着眼前这群为了最朴素的“道理”和“生活”而愤怒抗争的人。

吕秀才那句“公道自在人心”如同洪钟大吕,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他眼中熄灭的火焰,似乎被这沸腾的人间烟火气重新点燃,但不再是那种偏执的热切,而是沉淀下一种更加厚重、更加清醒的光芒。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牢牢锁定了阿楚手中那支银色的直播杆,锁定了那悬浮在半空、如同星河般流淌着“家人们”心声的全息弹幕!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所有的迷茫!

他动了!

没有轻功,只是凭借着一股决绝的冲劲,他拨开挡在身前的人(李大嘴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几步就冲到了阿楚面前。

在晏辰、铁蛋、傻妞都未来得及完全反应的瞬间,苏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了阿楚手中的直播杆!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

喧闹的大堂瞬间又安静下来。

连弹幕都停滞了一瞬。

苏言紧紧握着那根冰凉而充满科技感的金属杆,仿佛握住了救命的稻草,握住了通向某种终极答案的钥匙。

他因为激动而剧烈喘息着,脸色潮红,额角青筋跳动。

他将直播杆的镜头猛地对准了自己的脸,那双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炽热光芒,死死盯着那虚拟的镜头,仿佛要穿透时空,看到镜头后面千千万万的“家人们”。

“家人们!”他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响彻寂静的大堂,“你们……说得对!真正的公道,不是一根冰冷的秤杆能称量的!它在这里!”他用空着的那只手,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声响,“在每一个活着的、挣扎的、愤怒的、不认命的人心里!在每一个像七侠镇街坊这样,为了鸡毛蒜皮也要争个明白的日常里!在那些‘修正者’拼命想抹掉的、活生生的‘现在’里!”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勇士,对着镜头,吼出了石破天惊的决定:

“历史可以被涂抹,但人心不可欺!真相或许会被遮蔽,但追寻真相的勇气,永不熄灭!家人们!点击关注!订阅走一波!下一站——”

他猛地转身,手臂高高扬起,指向客栈之外,指向那霜气弥漫、象征着大明王朝秩序核心的方向,吼声如同惊雷炸裂:

“——洪武衙门!我要去那天下法度最森严之地,敲响登闻鼓!用这活生生的‘现在’,去问一问那高高在上的‘过去’!问一问这煌煌天理,到底站在哪一边?!我要让这天下人看看,公道,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们——随我一同见证!”

霜落人间一秤寒,

人心自有九鼎安。

青史妆匣锁不住,

铁骨铮铮破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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