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带着他们穿街过巷，在一处断墙后停下：“前面就是防疫所。
看到那栋三层小楼没？地下室入口在西侧楼梯下面。”
赵烨用望远镜观察片刻，小楼周围架着铁丝网，四个角落各有一座岗楼，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来回扫动。
“两点整行动。”
他看了眼腕表，“陈指导员带两个人解决岗楼哨兵，太爷爷跟我去地下室，林鸿辉在外围接应。”
凌晨两点，行动准时开始。
陈峰带着两个战士像狸猫般蹿上岗楼，消音手枪的闷响被夜风吞没。
探照灯应声熄灭的瞬间，赵烨带着太爷爷钻进西侧楼梯下的暗门。
地下室比想象中更阴冷，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腥甜气。
赵烨打开强光手电，光柱所及之处，赫然是一排排铁笼。
里面关着的不是什么怪物，而是被病毒折磨得面目全非的百姓。
他们的皮肤呈现出青灰色，有的手指粘连在一起，有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看到有人进来，浑浊的眼睛里竟透出一丝哀求。
太爷爷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他在战场见惯了生死，却没见过这般惨状。
“快走。”
赵烨拽了他一把，手电光扫过墙壁上的门牌“培养室”。
培养室里摆满了玻璃器皿，蓝色的培养液在容器里缓缓流动。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日军研究员正围着操作台忙碌，看到突然闯入的赵烨，吓得手里的试管 “哐当” 落地。
“不许动！” 赵烨举枪喝止，目光迅速锁定墙角的离心机和恒温培养箱，“把设备搬到外面去！”
日军研究员瑟缩着不敢动，其中一个突然按下桌下的按钮，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地下室。
赵烨心里一沉，知道他们暴露了。
“太爷爷，炸设备！” 他一边射击冲进来的日军卫兵，一边大喊，“带不走就毁掉，绝不能留给小鬼子！”
太爷爷手忙脚乱地往设备上捆炸药，嘴里骂骂咧咧：“狗娘养的小鬼子，让你们再害人！”
枪声越来越密集，日军从楼梯口源源不断涌来。
赵烨的子弹很快打光，他顺势抄起操作台的铁钳，狠狠砸在一个日军的太阳穴上。
鲜血溅了他满脸，他却浑然不觉，只知道不能让这些设备落入日军手中。
“轰隆！”
炸药准时引爆，培养室的玻璃器皿瞬间化为碎片，蓝色的培养液混着日军的惨叫流淌满地。
赵烨拽着太爷爷冲出火海，身后的地下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
“往这边走！” 林鸿辉带着战士在巷口接应，手里的冲锋枪打得日军抬不起头。
赵烨和太爷爷见到林鸿辉脸上露出惊讶又欣喜的笑。
“你没死？！”
“别说废话，赶紧跟我走！”
林鸿辉看看他们身后逐渐逼近的日军身影，没空跟他们叙旧，扯着嗓子让他们赶紧走。
“外面有辆卡车在街口等着！”
他们在枪林弹雨中狂奔，太爷爷好几次差点被流弹击中。
卡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前方响起。
赵烨刚把太爷爷塞进车厢，后背突然一阵剧痛，他被一颗子弹击中了。
“赵烨！” 太爷爷凄厉地叫喊。
赵烨咬着牙爬上卡车，林鸿辉一脚油门踩到底，卡车像头受惊的野兽冲了出去。
他靠在车厢板上，感觉生命正随着血液一点点流逝，视线渐渐模糊。
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林鸿辉正将恒温箱里的疫苗小心地分装，看到太爷爷抱着那个孩子轻声哼唱，看到孙彪举着大刀在教堂门口大笑……
“别睡！” 太爷爷用布死死按住他的伤口，老泪纵横，“你答应过要让我过好日子的！”
赵烨想笑，嘴角却只能扯出个难看的弧度。
他从怀里摸出块染血的红五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红五星塞进太爷爷手里，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赵烨在一阵颠簸中醒来。
车窗外是连绵的青山，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暖洋洋的。
“醒了？” 林鸿辉递过来块干粮，“咱们快到根据地了。疫苗保住了，陈指导员说，他们有个流动医院，能批量生产。”
赵烨接过干粮，咬了一口，粗糙的面饼在嘴里却格外香甜。
他看向窗外，远处的天空湛蓝如洗，仿佛能映出南京城的轮廓。
“等疫苗出来，” 赵烨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咱们就打回去。”
太爷爷被这话惊醒，揉了揉眼睛，重重点头：“对，打回去！把小鬼子赶下海，咱们回家！”
卡车在山路上蜿蜒前行，载着希望与伤痕，朝着曙光升起的方向，缓缓驶去。
卡车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时，赵烨看见前方山坳里升起袅袅炊烟。
林鸿辉猛地踩下刹车，车头差点撞上横跨路障的削尖木桩。
两个背着步枪的哨兵从掩体后探出头，看清车头上的红星标记才挥手放行。
“到了。” 林鸿辉摘下车载电台的耳机，指节在布满弹孔的方向盘上轻轻叩击，“陈指导员昨天带先头部队到的，说流动医院已经搭起来了。”
太爷爷揉着被颠簸得发僵的腰，推开车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药味呛得皱眉。
成片的绿色帐篷在山涧旁铺开，穿灰布军装的卫生员抱着药箱穿梭其间，几个缠着绷带的伤员正坐在石头上晒太阳，看见卡车驶来纷纷直起身子。
“是赵队长他们！” 有人高声喊道，立刻有十几个战士围拢过来。
赵烨刚跳下车，就被一双沾着碘酒的手抓住胳膊。
陈峰的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血迹的绷带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岗楼解决得干净，但日军肯定猜到我们往根据地来了。” 陈峰的声音带着沙哑，“流动医院的王院长在等你，疫苗样本得尽快送进无菌室。”
无菌帐篷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味，王院长正用放大镜观察培养皿里的菌丝体。
这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接过赵烨递来的蓝色培养液时，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当年在柏林医学院见过类似的病毒结构，没想到小鬼子真敢用活人做试验。”
太爷爷蹲在帐篷外抽烟，看着卫生员给伤员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