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缺了条腿的少年兵正用树枝在地上画南京城的轮廓,听见火柴声抬头笑道:“等疫苗做出来,咱们就能打回南京了吧?”
“一定能。” 太爷爷把旱烟锅在鞋底磕了磕,忽然看见林鸿辉抱着电台跑进帐篷,“怎么了?”
“日军侦察机在东边山头盘旋!” 林鸿辉的声音带着急颤,“陈指导员说他们可能要动炮了!”
赵烨冲出帐篷时,天边已掠过三个黑点。
王院长抱着恒温箱往防空洞跑,却被突然响起的呼啸声钉在原地。
炮弹在百米外炸开,掀起的气浪掀翻了半个药品帐篷,白色的药棉混着泥土漫天飞舞。
“全体转移!” 陈峰扯着嗓子指挥,左臂的绷带被汗水浸透,“赵烨带疫苗进三号洞,其他人掩护伤员!”
太爷爷拽起那个画地图的少年兵,往山壁上炸开的防空洞猛冲。
第二波炮弹落下时,他把孩子死死按在身下,碎石砸在背上像火烧般疼。等硝烟散去,少年兵指着洞口哭出声。
刚才还在晒太阳的伤员们,此刻都倒在血泊里。
“别愣着!” 赵烨的吼声从防空洞传来,他正和王院长用厚木板加固洞口,“日军这是地毯式轰炸,不找到疫苗不会罢休!”
轰炸持续到黄昏才停歇。
太爷爷跟着赵烨爬出防空洞时,看见流动医院已成一片焦土。
王院长跪在碎玻璃堆里捡拾完好的培养皿,蓝色培养液在掌心碎成星星点点。
“还有十七支样本。” 王院长把培养皿塞进保温箱,指缝里渗着血,“够了,只要三天,就能培养出第一批疫苗。”
夜幕降临时,陈峰带回来个坏消息:日军的装甲部队正在山谷外集结,最迟明天拂晓就会发动进攻。
“根据地没有重武器,硬拼就是送死。” 他用刺刀在地上画出防御图,“只能炸掉峡谷入口,把他们困在山外。”
赵烨盯着地图上的红圈沉默片刻:“我带爆破组去炸断崖,你们掩护王院长转移疫苗。”
“我也去。” 太爷爷突然开口,从背包里翻出剩下的炸药,“我炸过鬼子的坦克,有经验。”
凌晨四点,赵烨和太爷爷摸到峡谷入口。
月光下的断崖像头巨兽,嶙峋的岩石间长满酸枣丛。
太爷爷把炸药捆在最粗的那棵松树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声。
林鸿辉带着三个卫生员跟了上来,每人怀里都抱着捆导火索。
“王院长说疫苗培养需要时间。” 林鸿辉把导火索接成长线,“我们多争取一天,就多一分希望。”
天快亮时,日军的装甲车果然碾着晨雾驶来。
赵烨看着领头的坦克车标,忽然想起地下室那些青灰色的皮肤,原来这些钢铁怪物的燃料,是无数百姓的血肉。
“点火!” 他按下太爷爷的手,等第一辆装甲车完全进入峡谷才扣动扳机。
炸药的轰鸣震落满崖的露水,巨石裹挟着烟尘砸向谷底,装甲车顶的机枪瞬间哑火。
日军的冲锋被堵在峡谷外,却用迫击炮疯狂轰击崖顶。
林鸿辉扑过来把赵烨推开时,炮弹刚好落在他们刚才的位置。
赵烨回头去拉他,却只抓住半片染血的衣襟,卫生员们都倒在血泊里,手里还攥着没接完的导火索。
“走!” 太爷爷拽起他往回跑,身后的断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
当他们满身血污地冲进临时搭建的培养室时,王院长举着试管迎上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成了,第一批疫苗成功了!”
朝阳爬上树梢时,陈峰带着幸存的战士在山口构筑防线。
赵烨把疫苗分装成三十支,塞进贴身的防水袋里。
太爷爷正给少年兵的断腿缠绷带,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歌声,是《松花江上》,幸存的伤员们正互相搀扶着往这边走,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块石头。
“赵队长。” 王院长把最后一支疫苗递给少年兵,“这孩子是南京人,让他带着疫苗先走。”
少年兵接过针管时,断腿处的血正顺着绷带往下滴。
他咬着牙敬礼,空荡荡的裤管在晨风中飘动:“保证完成任务!”
赵烨看着少年消失在密林深处,转身抓起冲锋枪。
痛!
肩膀和胸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赵烨面色惨白,后背冒出细密的汗。
这具身体最近遭受了太多的枪弹伤,虽然战地医生已经给他做了简单处理,但子弹还留在身体里,不及时处理,肯定会出问题。
必须回到后世,把身体的伤处理一下,另外空间里的弹药不足,必须尽快找傅姥爷提货。
上一批货在公海被海盗给劫走了,这次的货应该早就到了,只要能把弹药库充实了,就不怕对付不了日寇。
半夜,趁着所有人都熟睡之际,赵烨伸手摸了摸红五星,瞬移回到后世。
手握电话,赵烨拨通了女友苏文倩的电话。
“喂?” 电话接通的瞬间,传来苏文倩从睡梦中惊醒的沙哑声,“这么晚…… 你在哪?”
赵烨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在公司,能帮我个忙吗?”
苏文倩猛的从床上弹坐起来。
赵烨不是个求人的人,他肯定遇到事了。
“要我做什么?”
“我受伤了,枪伤,帮我做个手术。”
赵烨的声音里带着压抑身体痛苦的沙哑。
枪伤一旦进入医院,医生必须报告给公安局。
去医院,肯定不可能。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后,道:“你等我,我这就去你单位,定位发给我。”
挂断电话,苏文倩将车开到赵烨公司,手里还提着一个急救箱。
看见赵烨染血的衬衫,苏文倩瞳孔骤缩,却没多问。
“躺沙发上。” 她从医药箱里翻出手术钳和碘伏,台灯的光晕落在赵烨汗湿的额头上,“子弹卡在第三根肋骨缝里,得赶紧取出来。”
酒精棉球擦过伤口时,赵烨疼得绷紧了脊背。
苏文倩的手指很稳,戴着无菌手套的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带着消毒水的凉意。
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怎么弄的?” 她终于忍不住问,手术钳在伤口里轻轻探索,“看着像老式步枪弹。”
赵烨盯着天花板的裂纹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