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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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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温情脉脉的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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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狂风暴雨,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无眠的檐角,噼啪作响。

天明时分,雨势渐收,唯余檐下断断续续的滴水声,沉闷地一下下敲在石阶上。

大清早,沈园里却已忙得热火朝天。

因梁王昨日递话要来用早膳,柔嘉阁的小厨房已是香气四溢,一呼一吸间,满是暖意融融的甜香。

临水敞轩是郡主日常用饭的地方,四面通风,悬着半卷的湘妃竹帘,不远处荷花池的阵阵清香透帘而入,清凉宜人。因梁王事先交代只需家里人作陪,郡主便只带了沈寒,未请姜氏。

落座后,梁王挥挥手,“一家人用饭,不讲这些虚礼。都动筷吧。”

郡主亲手为梁王盛了一碗山药枸杞鹌鹑粥,“父王,您尝尝,还是不是从前那个味道?我特意吩咐小厨房,按您最喜欢的方子做的。”

这粥要先把鹌鹑胸肉拆丝,将山药捣成茸状,再放入枸杞一同熬制,需文火慢炖一个时辰才能软烂,入口即化。

梁王尝了一口,频频点头,“不错,火候恰到好处,正是这个味道。”用了小半碗,他放下银勺,目光转向沈寒。

端详片刻,梁王微微点头,“气色不错,看来昨夜并未惊惧难眠。”他看向郡主,目光欣慰,“你将女儿教得极好,这份遇事不乱的定力,难得。”

郡主目光里满是得意,轻轻抚了抚沈寒的后背,莞尔笑着,“寒儿是懂事孝顺,知道唯有自己安好,才能免我牵挂。”她将一盏清汤燕菜移至沈寒面前,“这官燕是用火腿、老鸡吊的顶汤煨的,最是清凉降火。是母亲一早吩咐小厨房特意为你备下的,给你压惊。”

沈寒抿唇一笑,舀一勺入口,夸张地眯起眼,一脸满足,“又鲜又滑,还是母亲的心思最妙!”

郡主笑得开怀,眼中却带着一丝后怕,轻轻拍了拍沈寒的手臂,“昨日听你说起太子之事,我至今心有余悸。你日后万不可如此涉险。”

她话语中是担忧,目光转向梁王时却带上一丝狡黠的得意,“我原是不担心的,毕竟寒儿昨日让我先走,说是要与许大人一道——”

话音戛然而止,她掩口失笑,“瞧我,怎么给说出来了。”

沈寒脸颊连耳垂瞬间泛红,轻轻捏了捏郡主的手,低声分辩,“母亲,您记差了。女儿原话是‘有事需与许大人相商’。”

郡主顺势搂住沈寒,侧过头将耳朵贴近,佯装细听,笑得更欢,“是么?那是母亲记错了。”

梁王看母女二人打趣,难得放松身心,整个人松懈下来,也笑得畅快,“许家那孩子,是个稳重可靠的。寒儿眼光不错。”

沈寒被二人说得脸颊愈发红了,头都要埋到郡主衣襟里去了,她伸手扯了扯郡主的袖袍,轻轻咬着下唇,佯装羞恼,“母亲...”

郡主笑得乐不可支,紧紧搂着沈寒。

梁王看在眼底,心中暖意涌动,目光更添几分温情。女儿虽无福生养,却将沈寒教导得如此明理出众,百年之后,他足可坦然告慰王妃了。

“寒儿,”梁王轻轻将母女二人从笑闹中拉回,目光沉静地看向沈寒,“我清晨过来,便是要问问你,昨日太子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蹙眉压低声音,“宫里传来旨意,陛下传我午后去西苑。如今宫里的消息封得铁桶一般,我只知道太子没了,余者一概不知。”

沈寒正色看向梁王,“外祖父,昨日太子之死,乃是因为他妄图在宴席上下毒弑君弑父,才会被反杀。”

郡主笑容瞬间敛去,伸手为沈寒捋了捋发丝,声音里带着后怕与难以置信,“这孩子...竟真敢做出这等事来,当真是被宠坏了。”

见梁王眼中极快地闪过惊诧,沈寒略一沉吟,目光清亮,“不过,杀他之人并非陛下,背后另有他人。”

“现场看似刺客与东宫侍卫搏杀后同归于尽,实则破绽百出。刺客身着亲军卫甲胄,此举徒留刻意,此等拙劣的构陷伎俩,定然瞒不过陛下。”

“这是背后之人专为皇后预备的一个发难借口,意在搅浑局势,以便他乱中取利,借机脱身。”

梁王轻轻捋须,沉吟片刻,“这么说,寒儿,你已猜到背后之人是谁了??”

他目光清澈,投来的只有探询,并无一丝逼问之意,是真正以外祖父的姿态在问外孙女。

这般不带丝毫试探与审视的直白,正是将她视作了毫无隔阂的自家人。

一股暖意涌上沈寒心头。这毫无保留的信赖,远胜万千夸赞,能得此真心相待,她何其有幸。

沈寒声音清晰而沉稳,“寒儿怀疑,背后之人,就是阁老温恕。”

郡主面露疑惑,梁王却只是目光微凝,却无多少讶异。

“那陛下召我一事,寒儿怎么看?”梁王定定看着沈寒,含笑问她。

郡主脸上瞬间写满担忧,下意识地拉住梁王衣袖。梁王反手轻轻拍了拍她以示安抚,目光却始终沉稳地落在沈寒身上。

他何尝不想护这孩子永远天真,但时局不由人,这孩子将来注定身陷纷争,早些明澈时局,才是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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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依旧神色沉静,“外祖父,陛下对太子之谋心知肚明,其结局恐也在圣意默察之中。此时召您入宫,寒儿大胆猜测,意在借您的威望,稳定朝局,安抚众心。”

见郡主忧心忡忡,梁王沉吟片刻,神色转为郑重:“寒儿,京师已成是非之地。外祖父想着,不若让你随母亲回应天老宅暂住,待风浪平息后再议,你可愿意?”

郡主与梁王的目光齐齐落在沈寒脸上,静待她的回答。

沈寒垂眸默然,心头轻叹。

江南应天...那是陆青时常念叨,总说日后要同去一看的好地方。

那里没有你死我活的仇恨,也没有繁杂难解的争斗,陆青常说,在那每日所愁的,不过是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沈寒唇角泛起一丝浅浅的向往的笑意,目光笃定,正是那份对“平常”的渴望,让她此刻心意愈发坚定。

“寒儿,想留下来。”

江南一定会去,但不是现在。

沈寒握住郡主的手,见她眸中忧虑,轻声安慰,“母亲不必担心。寒儿已经长大了,从前无忧的日子能过,如今身处京师漩涡,也一样能过。”

梁王微微颔首,“寒儿对如今几位皇子,作何看法?”既为天家子弟,便无处可躲,唯有迎头而上。

沈寒直言不讳,“太子自取灭亡,赵王欲趁火打劫,反被温恕将计就计。眼下看,温恕似是得利,实则陛下才是稳坐钓鱼台之人。经此一事,若赵王仍欲相争,其对手,已是裕王。”

她目光清明,“寒儿斗胆揣测,圣心所属,恐在裕王。外祖父,我们或可早做打算,与裕王多加亲近,以为将来破局之基。”

若陆青真与傅鸣走到一起,那么襄助裕王,于公于私,皆是两全其美之策。

沈寒多补了一句,“太子一案,想必会交到外祖父手里。届时您若需助力,昨日在场的傅世子与许大人皆是亲历者,可为臂助。”

梁王微微讶异,笑着看了看郡主,“没想到,短短数月,寒儿对京师的格局竟然能摸得一清二楚,果真聪慧。”

沈寒悄悄吐舌,“寒儿也是听陆青说的。只是有件事不明,成国公素来忠心陛下,此次态度却暧昧不清,不知是被人蒙蔽,还是另有缘由?”

梁王笑了笑,语气笃定,“成国公没这个胆子,更不会拿世袭的爵位与家族荣辱,去给太子垫背。”

沈寒心下稍安。

她担心的是,若成国公卷入弑君案,会波及武安侯府,牵连陆青与陆松。

她为梁王斟上一杯老君眉,笑意温婉,“此茶香气清幽,甘醇爽口,能安神却不扰心绪。外祖父是陛下的股肱重臣,越是风波将至,越要定心静神。”

梁王看着杯中茶汤,神色渐凝,缓缓舒出一口气,轻轻抿了一口,“虽是山雨欲来,不过...”他笑了笑,温和地看着母女二人。

“总会有,云开雾明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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