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在柯知荀的暗中鞭策下，她不敢有半分懈怠，再加上祁瑾精准的指点，术法确实进步飞快，可越进步，她越觉得自己还差得远，总想着再逼自己一把。
徐尽欢凝着的水箭刚要射出，不知是哪处灵力衔接错了，身子猛地一晃，重心不稳地单膝跪在地上。
夜晚，地面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来，额角的汗滴砸在地上。她撑着地面想起身，手腕却软得发颤。
“呼……”徐尽欢喘着气，刚要抬手擦汗，一杯温热的水忽然递到眼前。
她抬头，看见来人，忍不住笑了笑：“你终于肯出来了？这几天躲在暗处，脚不酸吗？”
柯知辞没否认，也没露出被戳破的尴尬，只是在她身边蹲下，目光落在她泛红的双指上，语气平淡：“先歇会儿，你这几日练得太急了。”
徐尽欢仰头将水喝尽，杯子递还给他时，呼吸才渐渐平稳。没等她开口，柯知辞忽然问道：“你和祁瑾要是真能打开结界，之后是打算回你的宗仙门吗？”
徐尽欢握着空水杯的手顿了顿，她确实不止一次想过离开天山馆后的去处。
回宗仙门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疑是最坏的选择，掌门闭关不见人，她心里堆着的疑问没处问，术法也还没练到能稳稳拿下探仙大会榜首的地步。
犹豫片刻，她抬眼看向柯知辞，语气坚定：“我不回宗仙门，我要下山。”
柯知辞闻言，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这答案竟和他们先前的盘算不谋而合。前几日柯知砚悄悄打听消息，好不容易寻到墨玉扇的下落，他们还在琢磨着该怎么劝徐尽欢下山去寻，没成想她竟主动提了出来。
徐尽欢瞧着他神色的细微变化，心里立刻有了数，挑眉问道：“看你这反应，你们也想让我下山？”
柯知辞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站起身，目光落在远处竹影深处：“下山对你有好处。我知道你现在对我们还有些疑惑，若你下山去寻，或许能解开你身上的一些疑问。”
这话让徐尽欢心里一动。她虽没明说，但是若真能帮她解惑，那下山之事便更有必要了。
说罢，他转身往竹林外走，身影很快隐入夜色，只留下徐尽欢站在原地，望着柯知辞离去的背影，心里的念头愈发清晰。
晨光刚照在天山馆的灵地上，祁瑾就已经站在灶台前，木勺轻搅着锅里的白粥，米香顺着热气袅袅散开。
徐尽欢在一旁打下手，柯知棠昨晚缠着说想吃米粥和油饼，她便和祁瑾分工。她负责切面团剂子，祁瑾则负责擀面外加煎饼子。
案板上撒着薄薄一层面粉，徐尽欢握着菜刀，正专注地将面团切成均匀的小块，没留意指尖离刀刃太近。
“啊！”
一声轻呼突然响起，她连忙收回手，只见食指指尖渗出细密的血珠，顺着口子往下滴。
祁瑾的动作瞬间顿住，他快步走过来，眉头拧成一团，没等徐尽欢反应，就伸手攥住她受伤的手腕，拉着她往水槽边去。
“师兄，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来就行……”徐尽欢想挣开，可祁瑾的手劲儿比她想的大得多，手掌攥着她的手腕，稳得让她挣不脱分毫，只能被他拉着凑近水流。
清水顺着指尖流过，祁瑾小心翼翼地样子像是怕碰疼她，直到血珠被冲净
他抬手凝起一缕淡绿色的灵力，柔和地覆在徐尽欢的指尖。
木系灵力本就有愈合之效，刚触到伤口，徐尽欢就觉一阵暖意漫开，疼痛感瞬间轻了大半。
“真的不用啦师兄，你看这口子都快长好了……”徐尽欢试着往回抽手，想让他别再费灵力，可刚动了动，手腕就被祁瑾重新攥住，这次他的力道放轻了些，却依旧没松。
柯知砚和柯知棠站在厨房外，踮着脚往里瞧，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复杂。柯知砚眉头皱着，柯知棠则抿着嘴。
柯知砚看得纳闷，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他俩这是在干嘛？不就是做个早饭，还非得凑这么近？”
柯知棠盯着里面的动静，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回答：“好像是……疗伤？刚才我好像听见徐尽欢叫了一声。”
“疗伤？”柯知砚挑眉，又往里凑了凑，眼神扫过徐尽欢的手，没瞧见什么明显的伤口，又转头看向柯知棠，语气里满是疑惑，“伤呢？我怎么没看见？就这点小事，用得着这么折腾？”
柯知棠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抿着嘴不说话，其实她也瞧不清那伤口。
没等她想明白，就听柯知砚又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你有没有觉得，祁瑾这段时间特别不正常？”
柯知棠猛地抬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用力点头：“没错没错！我早就觉得了！好像就是从上次祁瑾自己在竹林里练功之后，他就变得不一样了。”
许是因为柯知砚和柯知棠在外面目睹了祁瑾为徐尽欢“疗伤”，吃饭的时候，柯知砚和柯知棠的视线总时不时往他和徐尽欢身上瞟。
柯知荀看见了，但他并没有开口制止，反而宣布了另一件事情：“吃完饭后，我要和祁瑾比一场，你们想看可以过来看。”
这话一出，不止是柯知砚他们，就连徐尽欢都兴奋了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突然打算比一场？”徐尽欢问完这个问题才发觉自己白问，一个说不了话，一个不说话。
看其他人的反应好像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情。
不管了，最重要的是比赛，两个高手间的比赛肯定好看。
吃完饭，碗筷被迅速收拾干净。几人都聚到了空地边缘，连平日里不爱出门的柯知瑶都出来旁观这场比赛，所有人睁大眼睛盯着场中，他们都在期待祁瑾与柯知荀的这场比试。
祁瑾与柯知荀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丈许距离。祁瑾一身素衣，指尖垂在身侧，神色平静无波。
柯知荀的衣袂在微风中轻晃，眼神锐利如鹰，牢牢锁定着对面的人。
“开始吧。”柯知荀开口，话音未落，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箭般掠出，立刻用木系灵力变出一把长剑，带着凌厉的风势直刺祁瑾心口。
祁瑾脚尖轻点地面，身形骤然向后飘出数尺，避开剑锋的同时，指尖已凝起淡蓝色水系灵力，抬手一扬，数道细密的水箭朝着柯知荀面门射去。
柯知荀手腕翻转，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铛铛”几声轻响，水箭撞上剑面，瞬间化作水珠溅落。
两人一攻一守，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柯知荀借着轻功辗转腾挪，长剑攻势愈发迅猛。祁瑾则踏空而行，身影轻盈如蝶，水系灵力时而化作盾牌挡下剑招，时而化作水鞭缠住木剑，应对得游刃有余。
就在柯知荀一剑劈向祁瑾左肩时，祁瑾忽然变招，左手凝出淡绿色木系灵力，指尖一弹，数根青藤从地面破土而出，迅速缠住柯知荀的脚踝。
柯知荀瞳孔微缩，猛地提气跃起，避开青藤缠绕的瞬间，长剑直劈而下，剑身上竟裹上了一层淡金色灵力。
没想到祁瑾却不慌不忙，他右手水系灵力暴涨，化作一面厚重的水盾挡在身前，同时左手木系灵力再次催动，青藤顺着水盾边缘蔓延，朝着柯知荀的长剑缠去。
“铛！”金系灵力裹着的长剑撞上水盾，发出沉闷的声响。柯知荀借力向后跃开，刚落地便见青藤已缠上剑穗，他手腕用力一甩，木剑带着青藤划过半空，同时身形再次掠出，避开祁瑾紧随而至的水箭。
场中灵力波动愈发强烈，蓝色水系、绿色木系与金色金系交织在一起。祁瑾踏空时衣袂翻飞，木系青藤如臂使指，水系水盾水箭切换自如。柯知荀则凭轻功在青藤与水箭间穿梭，金系灵力加持的长剑招招狠辣，却始终无法突破祁瑾的防御。
徐尽欢站在外围，不停地惊叹着“哇塞！”她感觉自己现在不是天山馆，而是在探仙大会的第三轮，最后的胜者就要在眼前两人决出。
祁瑾的灵力衔接流畅，连柯知荀这般强劲的对手，都只能与他打成平手。
柯知辞站在徐尽欢身旁，眼神沉凝，轻声道：“祁瑾的灵力看似分开使用，实则彼此呼应，木系控场，水系防御。”
话音刚落，便见场中祁瑾忽然撤去水盾，左手木系青藤缠住柯知荀长剑，右手竟凝出一缕淡金色灵力，朝着柯知荀心口轻轻一点，动作极快。
徐尽欢看到这一幕，眼睛睁得更大了：他居然有三系灵力！那会不会另外两系也有。
即使修仙者有练其他灵系的术法，但修仙者本身有没有那个灵系其实很好看出。
祁瑾刚才的三系招式明显就是他自己灵系的术法。
祁瑾之前也在她的面前展示过其他灵系的术法，但是徐尽欢当时以为那只是他额外练的，不是他的本系，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
这下糟了！徐尽欢在心里暗道不好。
空地边缘的几人早已看呆了，柯知棠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柯知砚则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一场比赛下来，脸色最沉重的竟然是徐尽欢。
她在想祁瑾这么些年都没有使出其他的灵系究竟是可以隐藏还是他已经强到一种灵系可以打遍大会无敌手。
徐尽欢想到这个问题后便在骂自己蠢，因为这显然是后者。
场中比试的余威尚未散尽，徐尽欢望着祁瑾与柯知荀相对而立的身影，目光沉沉。方才两人招式间的精妙衔接、灵力运用的炉火纯青，像一面镜子，照出她此刻的瓶颈。
这段时日，柯知荀给的术法典籍她已翻得熟烂。祁瑾指点的招式诀窍，她也早已融会贯通，甚至能举一反三用在其他四系上。
可越是精进，她越清晰地知道：柯知荀的经验、祁瑾的技巧，都已是她能学到的尽头。
灵力与自身气息的深层契合、不同术法在实战中的灵活应变、甚至突破现有境界的顿悟，都需要她独自去感受、去实践，在真真切切的历练里打磨。
比起纠结那些尚未明晰的真相，眼下尽快提升自己，才是最要紧的事。天山馆虽清净，但是再待下去，她的术法只会停留在现有的层面，难有突破。
看着祁瑾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徐尽欢往前迈出一步，声音比往常更坚定，“师兄，我们尽快准备破结界吧。”
祁瑾闻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缓缓点头。一旁的柯知荀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也明白了她的心思，没多言。
徐尽欢的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
徐尽欢背着简单的行囊，她把大多数东西都留在了天山馆，只带上了衣服，银币和水囊。
众人站在结界前，身旁的祁瑾已凝起灵力，手掌泛着淡绿色的木系光晕。
大概是柯知辞已经提前告诉了柯知砚他们，所以徐尽欢对他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其他几人并没有在徐尽欢面前表现得很不舍。
“那我们走了。”徐尽欢望着眼前熟悉的几人，心里泛起一丝暖意，抬手轻轻拍了拍柯知棠的肩膀，“你们在这儿要好好的，别总闯祸。”
柯知棠用力点头，想说些什么：“我……你放心吧！”
祁瑾看了眼徐尽欢，手中的木系灵力愈发浓郁，朝着结界的方向轻轻一扬。徐尽欢立刻会意，周身水系灵力涌动，清凉的水汽与祁瑾的木系灵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柔和却强劲的力量，朝着结界撞去。
只听“嗡”的一声闷响，原本无形的结界泛起层层涟漪，随即裂开一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最终彻底消散在晨光里。
结界破开的瞬间，祁瑾率先迈步向外走，刚踏出两步，却发觉身旁空无一人。他回头望去，只见徐尽欢还站在原地，正朝着柯知荀几人挥手，眼神里满是认真：“我还会回来的！等我把事情办完，我们下次再见！”
柯知荀依旧没有动作，柯知辞朝着她点了点头，柯知砚则摆了摆手，柯知棠更是用力挥着手，柯知瑶和柯知晓对着徐尽欢笑了笑。
徐尽欢望着他们，随后，朝着他们鞠了一个躬后，才转身追上祁瑾的脚步。
祁瑾看着她快步走来的模样，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朝着远处的山路走去。
身后天山馆的身影渐渐变小，徐尽欢却没回头。
“行了，我们也准备准备走吧。”柯知荀突然出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