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刚响过三声,顾无忧已经穿戴整齐站在校场中央。北疆的晨风格外凛冽,吹得他铠甲下的红色战袍猎猎作响。少年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却掩不住眼中跳动的火焰。
"都给我打起精神!"顾无忧手持铁剑,剑尖点在沙地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线,"今日练'雁行阵',谁要是拖后腿,中午就别想吃饭!"
校场上五十名新兵面面相觑。这个比他们年纪还小的将领,已经连续三天天不亮就拉他们起来操练。
"小王爷..."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士兵刚开口,就被顾无忧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在军营里,只有'将军'和'校尉'!"少年剑锋一转,寒光闪过雀斑士兵的鼻尖,"再叫错一次,罚跑二十圈!"
沈枫和白羽沫站在箭楼上看这一幕。骨鞭在沈枫腕间轻轻震颤,金纹组成模糊的阵型图案。
"他倒是学得快。"白羽沫的折扇点了点下方,"三天前还是个莽撞少年,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
校场上,顾无忧正亲自示范持矛姿势。铠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少年单薄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枪要这样握!"他一个标准的突刺,木矛尖端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北狄骑兵最怕这个角度!我祖父当年就是用这招..."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顾无忧脸色骤变,木矛"啪"地掉在地上。
"敌袭!是黑狼号角!"
整个朔方军大营瞬间沸腾。沈枫的骨鞭突然暴长三尺,金纹如烈焰般燃烧。白羽沫的折扇"唰"地合拢,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当三人赶到北城墙时,韩德让已经站在箭垛前。老将军的脸色比城墙上的霜还要冷:"探马来报,北狄先锋距此不足三十里。"
顾无忧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却不是因为恐惧:"大帅,让我带兵出城迎击!"
"胡闹!"韩德让厉声呵斥,"你才来几天?真当打仗是儿戏?"
少年眼中的火焰瞬间被浇灭了一半。沈枫注意到他握剑的指节已经发白,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末将请求上城墙协防。"顾无忧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韩德让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点头:"去东墙,跟着赵将军。"
东城墙上的气氛凝重如铁。赵勇正在指挥士兵搬运箭矢,看到顾无忧时明显愣了一下:"小王爷怎么..."
"赵将军。"顾无忧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末将请求分配防务。"
老将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指向一段城墙:"你带二十人守那里。记住,没有命令不准放箭!"
正午时分,北狄大军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涌来,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半边天空。沈枫站在顾无忧身侧,发现少年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害怕?"沈枫低声问。
顾无忧摇头,铁剑"不归"已经出鞘三寸:"是兴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顾无忧等了十六年,就为这一天!"
北狄军在城外三百步处停下。一个身披黑狼皮的将领策马出阵,生硬的汉语随风传来:"韩德让!开城投降,饶你不死!"
城墙上寂静无声。顾无忧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眼中怒火燃烧。沈枫的骨鞭无声缠绕上他的手腕,金纹组成一个"等"字。
突然,韩德让洪钟般的声音从主城楼传来:"拓跋烈!去年你兄长也是这么说的,现在他的头颅还挂在我朔方军的旗杆上!"
北狄将领暴怒,手中弯刀猛地一挥。数百骑兵立刻冲向城墙,箭矢如飞蝗般袭来。
"举盾!"赵勇的吼声响彻城墙。
顾无忧反应极快,几乎在箭雨袭来的瞬间就举起一面包铁木盾。"砰!砰!砰!"三支重箭接连命中,震得他手臂发麻。
"还击!"赵勇一声令下。
城墙上的弓箭手齐齐放箭。顾无忧却放下盾牌,夺过身旁士兵的长弓,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嗖——"
箭矢破空而去,精准地穿透一个北狄骑兵的咽喉。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立刻又抽出第二支箭。
"省着点。"沈枫按住他的手,"这才刚开始。"
攻城战持续到日落。北狄军丢下百余具尸体退去,城墙上也多了十几具守军的遗体。顾无忧的铠甲上溅满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一支流矢擦破了他的左臂。
医帐内,老军医正在给顾无忧包扎。少年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一声不吭。
"小王爷倒是硬气。"老军医感慨道,"比某些老兵强多了。"
顾无忧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那是自然!我顾无忧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话音未落,帐帘突然被掀开,韩德让大步走了进来。
"表现不错。"老将军简短地说,"从明天起,你负责训练新兵弩阵。"
顾无忧眼睛一亮,刚要说话,韩德让已经转身离开。少年兴奋地一挥拳头,扯到伤口又疼得直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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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动。"沈枫按住他,"伤口会裂开。"
"值得!"顾无忧咧嘴一笑,"沈先生,你看到我那一箭了吗?直接射穿喉咙!白先生,弩阵该怎么训练?"
白羽沫的折扇轻点少年包扎好的手臂:"先养伤。弩阵讲究配合,不是靠个人勇武。"
接下来的日子,顾无忧像变了个人。天不亮就起来研读兵书,午后亲自指导新兵操练,晚上还要找老兵请教实战经验。沈枫经常看见他深夜还在油灯下写写画画,第二天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校场上。
"这小王爷..."一个老兵感慨道,"比咱们这些吃军饷的还拼命。"
七日后,北狄军再次来犯。这次他们带来了攻城车,厚重的橡木撞门锤在阳光下泛着狰狞的光泽。
"弩阵准备!"顾无忧站在东城墙的箭垛后,声音沉稳得不像个十六岁少年。
五十名弩手在他身后列阵,冰冷的弩机对准城下如潮的敌军。
"放!"
随着少年一声令下,密集的弩箭呼啸而出。冲在最前面的北狄步兵顿时倒下一片,攻城车的推进速度明显减缓。
"第二队!放!"
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沈枫注意到顾无忧的指挥精准得可怕,每次齐射都打在敌军最薄弱的位置。骨鞭上的金纹不断变化,仿佛在记录这场战斗。
攻城战持续到黄昏,北狄军再次败退。韩德让亲自来到东城墙,看着满地弩箭和城下堆积的尸体,难得地露出赞许之色。
"不错。"老将军拍了拍顾无忧的肩膀,"明日随我去中军帐议事。"
少年眼中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彩,却只是端正地行了个军礼:"末将领命!"
当夜庆功宴上,顾无忧破例被允许喝了一碗酒。少年白皙的脸庞很快泛起红晕,却还强装镇定地跟老兵们讨论战术。
"小王爷,"赵勇递过一碗醒酒汤,"今天那几轮齐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顾无忧接过碗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赵将军,我研究了北狄人的进攻习惯,他们每次..."
沈枫和白羽沫坐在稍远的位置。骨鞭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金芒,金纹组成一个模糊的"将"字。
"他天生就该是个将军。"白羽沫轻声道。
沈枫点头,目光落在正手舞足蹈讲解战术的顾无忧身上。少年眼中的光芒比营火还要明亮,仿佛能驱散北疆最深的黑暗。
宴席散后,顾无忧坚持要送几位受伤的老兵回营。月光下,少年瘦削的背影挺得笔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断腿的老兵,时不时低声询问着什么。
"看到了吗?"白羽沫的折扇指向远处,"他在学老兵的经验。"
沈枫腕间的骨鞭微微发热。金纹流转间,他仿佛看到了未来——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站在尸山血海中,腰间的铁剑已经折断,却依然挺立如松。
次日清晨,顾无忧换上了崭新的铠甲前往中军帐。这是韩德让特赐的明光铠,胸前护心镜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顾"字。
"怎么样?"少年在沈枫面前转了个圈,"像不像个真正的将军了?"
沈枫帮他调整了下歪斜的护肩:"像极了。"
中军帐内的军事会议持续了整整一天。当顾无忧走出来时,夕阳已经西沉。少年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眼中却燃烧着惊人的斗志。
"要出征了。"他低声对等候多时的沈枫和白羽沫说,"三日后,主动出击。"
白羽沫的折扇"啪"地合上:"这么快?"
"北狄主力正在集结,必须趁现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顾无忧的声音沉稳有力,完全不像个十六岁少年,"我负责左翼轻骑兵。"
沈枫的骨鞭突然绷紧。金纹组成一个危险的图案——一支孤军深入敌阵的骑兵。
"有多少人?"沈枫问。
"三百。"顾无忧眼中闪过一丝锋芒,"都是精锐。"
当夜,顾无忧在油灯下反复擦拭铁剑"不归"。剑身上的云纹在灯光下如同活物,那些细密的刻痕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沈先生,"少年突然开口,"你说...我会成为一个好将军吗?"
沈枫没有立即回答。骨鞭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芒,金纹流转间,他看到了无数可能的未来。
"你会成为让士兵愿意追随的将军。"最终他说道。
顾无忧笑了,虎牙在灯光下白得耀眼:"那就够了!"他"锵"地归剑入鞘,"我顾无忧行事,向来只求问心无愧!"
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落,在少年坚毅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守夜士兵的梆子声,北疆的风呼啸而过,带着沙场特有的铁锈味。
三日后的黎明,朔方军主力悄然出城。顾无忧一身轻甲,铁剑悬在腰间,年轻的面容在晨光中格外坚毅。
"保重。"沈枫只说了一句。
少年翻身上马,笑容灿烂如朝阳:"等我凯旋,请你们喝酒!"他猛地一夹马腹,"我顾无忧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马蹄声渐远,沈枫的骨鞭突然剧烈震颤。金纹在晨光中燃烧如烈焰,组成一个模糊的画面——血色残阳下,一柄断剑孤零零地插在沙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