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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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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故人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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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牌在顾无忧掌心发了三天三夜的光。到了第四日破晓,那光芒竟凝成了一条血线,蜿蜿蜒蜒指向京城方向。沈枫的骨鞭缠上那条血线时,鞭梢的银铃突然炸裂,碎银屑在空中拼出"含元殿"三个字。

"是英魂指路。"白羽沫咳着血在城墙上画下最后一笔符咒,"他们要去...讨个说法。"

顾无忧站在朔方城最高的烽火台上,看着老兵们将三万六千盏河灯放入护城河。每盏灯里都有一片梅瓣,是从祠堂前那株百年老梅上摘的。灯随水流,在晨光中连成一条血色的长龙。

"将军,都准备好了。"亲兵捧来一套崭新的铠甲——玄铁打造,虎头护腕,与当年顾老将军那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胸甲上多了一道裂痕,那是顾无忧亲手刻上去的,与祖父战甲上的伤痕分毫不差。

少年将军穿戴整齐时,城下已集结了八百老兵。他们中最年轻的也已年过半百,最老的须发皆白,却都挺直了腰板,穿着珍藏多年的旧军服。每个人的胸前都别着一块军牌,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战友的。

沈枫的骨鞭突然自行展开,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线。战术师沉默地走到队伍最前方,腰间挂着那盏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破旧马灯。灯罩上满是裂痕,却倔强地亮着,映出灯身上模糊的字迹——"朔方军第三营"。

"此去京城八百里。"白羽沫的折扇点在顾无忧肩头,扇面上浮现出沿途关隘,"每过一城,就会有人加入。"谋士的嘴角又渗出血丝,"活人送英魂...这是规矩。"

队伍出发那日,朔方城万人空巷。百姓们默默站在街道两侧,有人捧着自家酿的酒,有人拿着绣了多年的往生幡。当顾无忧骑马经过时,一个白发老妪突然冲出人群,将一块绣着红梅的手帕塞进他手里。

"给我家那口子的..."老妪的手抖得厉害,"告诉他...我等到了..."

顾无忧展开手帕,上面用金线绣着"李大山"三个字——那是第三营的一个百夫长,战死时刚满二十。少年将军郑重地将手帕收入怀中,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八百老兵,每个人身上都揣着几十份这样的嘱托。

第一站是青峡关。守关的将士早已得到消息,城门大开,关墙上挂满了白幡。关令是个独眼老人,见到顾无忧的第一句话就是:"顾小将军,青峡关三百老兵...归队了!"

那些藏在民间二十年的老兵一个接一个走出来,有的瘸着腿,有的缺了胳膊,却都穿着洗得发白的军服。他们沉默地加入队伍,像水滴汇入长河。顾无忧看见沈枫的骨鞭轻轻颤动,鞭梢指向关内一座荒坟——坟前插着把生锈的刀,刀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绸。

"是哨兵的坟。"独眼关令抹了把脸,"当年为了报信...跑死了三匹马..."

队伍离开时,青峡关的钟声响了三十六下。每一声都像砸在顾无忧心上,震得胸前的铠甲嗡嗡作响。

第二站是落雁滩。这里本是一处渡口,如今却成了乱葬岗。白羽沫的折扇突然飞上半空,扇面上的墨迹化作无数光点,落在那些无名坟包上。每落一处,就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坟头站起,对着队伍行个军礼。

"水里还有..."谋士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当年渡河时...沉了不少..."

顾无忧解下佩剑插入河滩,剑身上的名字一个个亮起来。河水突然沸腾,无数军牌浮出水面,像归巢的鱼群般游向岸边。老兵们跪在河边,颤抖着捧起那些军牌,有的放声痛哭,有的只是轻轻擦拭,仿佛怕惊醒了沉睡的战友。

"第三营王铁柱...归队!"

"第一营刘二狗...归队!"

"亲卫营赵小刀...归队!"

每一声"归队"都让队伍壮大一分。到了第三日傍晚,原本八百人的队伍已经变成了一支三千人的大军。他们走得很慢,因为每过一个村庄,都会有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拦路,往老兵们怀里塞鞋垫、塞干粮、塞绣了一半的荷包。

沈枫的马灯越来越亮,灯罩上的裂痕竟开始自行修复。战术师罕见地主动开口:"他们在...修补它..."骨鞭指向路边的野坟,那里蹲着个透明的人影,正用虚幻的手指摩挲灯罩。

第五日,队伍遇到了第一场阻击。一队禁军拦在官道上,箭矢对准了这群"聚众闹事"的老兵。为首的将领冷笑:"顾小将军,带着这群棺材瓤子...是想造反吗?"

顾无忧还没开口,身后的老兵们突然齐声怒吼:"朔方军——列阵!"

三千白发老兵瞬间展开战斗队形,动作竟比那些年轻禁军还利索。他们手中没有像样的武器,有的拿着锄头,有的举着扁担,却生生摆出了当年让敌军闻风丧胆的"铁牢阵"。

禁军将领的脸色变了。他认出了这个阵法——二十年前,就是这支军队用血肉之躯挡住了北方蛮族的铁骑。而现在,这些本该死去的人,又从地狱里爬了回来。

"让路。"顾无忧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禁军后退了半步,"我们只要一个公道。"

僵持之际,沈枫的马灯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灯光中浮现出当年战场的景象——朔方军腹背受敌,而本该支援的禁军却在十里外按兵不动。更可怕的是,禁军将领手中拿着的,正是那道"见死不救"的密令。

禁军们骚动起来。有人丢下了弓箭,有人摘下了头盔。为首的将领面如死灰,终于侧身让开了道路。

"最痛的背叛..."白羽沫的折扇划过那些年轻禁军的面庞,"是让保家卫国的人...寒了心..."

队伍继续前进,沿途不断有人加入。到第十日时,这支"送魂军"已经壮大到万人之众。他们夜宿荒野,围着篝火唱当年的军歌;他们日行百里,却无一人喊累。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行军了。

京城在望那日,天空飘起了雪。顾无忧站在高处,看见皇城的方向张灯结彩——今日是皇帝的六十大寿,举国同庆的日子。

"真巧。"沈枫的马灯突然熄灭,灯身上浮现出一道圣旨的虚影——"朔方军功高震主,当除"。

白羽沫的折扇终于完全碎裂,碎屑化作一只血鹤飞向皇城。谋士的脸色苍白如纸,却笑得畅快:"让他们也尝尝...被万民所指的滋味..."

顾无忧拔出佩剑,剑身上的三万六千个名字同时发光。少年将军的声音传遍全军:"今日,我们送英魂入京!"

"送英魂入京!"万名老兵齐声怒吼,声震九霄。

皇城的钟声突然乱了。宫门紧闭,守军惊慌失措。而城外,一支由白发老者组成的大军正踏雪而来。他们没有攻城器械,没有精良铠甲,却让整个京城为之颤抖。

因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年将军手中,捧着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灯里装着三万六千英魂未冷的血。

"山河犹在..."顾无忧的剑指向含元殿,"故人...当归!"

【小剧场】

白羽沫:(咳血)这波血亏...

沈枫:(擦马灯)能卖钱?

顾无忧:(哽咽)是兄弟们的...

(马灯突然闪亮)

马灯:(严肃)叫将军!

白羽沫:(记账)精神损失费...

(灯光刺他眼)

沈枫:(藏进袖口)归我了。

顾无忧:(微笑)兄弟们喜欢你。

(远处传来整齐的军歌)

老兵们:(齐唱)"朔方男儿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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