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
衙役们一开始还趾高气扬,一路数落教训陶垣。
等听说把人押到这里,顿时知道闯祸了。
个个变了颜色,最终客客气气的把陶垣送到,转身就溜了。
山崎坐在二楼厢房,悠哉的喝茶。
等县太爷到,起身行礼。
同来的还有县里的文官小吏,都是一脸笑容。
酒过三巡,官吏衬托着,四十来岁的县太爷终于说正事。
“陶垣呐,这水田……”
“大人不必多说,那水塘本是三年多前,大水时漫上岸时,我截流了一部分,确实不在田亩册上,官府要罚没,小子无话可说。”
“本县知道,你维持水塘不易,本县也不是夺人辛苦,只是如今天灾不断,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增收增产,应付朝廷赋税。”
“小子明白,其实大人这是在帮我,若是来年评定为水田,我要抛荒,还得付万两银子。”
“呃……”县太爷尴尬了,官吏举杯帮忙,喝酒喝酒。
山崎敬了县太爷一杯,“县尊,水塘维持不易,若不是如今,小子早不干了。”
“小子全靠百户家奴,二百头余大牲口搬水,才勉力维持。”
“人吃马嚼,花费无数,一次收获周期,仅仅是人,就需要至少五万斤吃食,骡马是人的数倍,天天还需要精饲料。”
“不是要喂饱他们,是吃不饱不行,吃不饱,干不动来回挑水的活儿。”
“这笔账,县尊大人可要心中有数。”
县太爷感觉有些晕,这笔账忘记算了。
这算下来,县衙就算发劳役,也养不起这水塘。
官吏都算出来了,酒桌一时沉默了。
“小子那边还有些饼子,不如捐十万斤给县里,如今折价超过三万两银子,还望县尊赏份嘉奖,以免县尊任上再有今日之事发生。”
“好说好说。”县太爷乐了,官吏也乐了。
继续吃酒,没收水塘的事情就不提了。
……
山崎吃完酒回家,向家里说明。
弄水塘的时候,就想过这些破事。
之所以弄水塘,是因为朝廷不收莲藕,只收稻麦,而他们家什么都多,就是没有稻麦。
家里听得目瞪口呆,果然脑子不在一个世界。
虽然捐了十万斤饼子,但不仅仅是为县尊,更是为百姓。
这捐的不亏,值!
而山崎继续干活儿,看着蝗灾发酵。
秋收之时,漫天蝗虫过境,县老爷头痛的亲自下地,现场指挥人烧火赶蝗虫。
只是大面积歉收是肯定的,无论怎么填也填不满,除非大户肯拿出粮食。
县老爷一边上书出现蝗灾,一边再次召集大户开会,希望大家出力。
大户们纷纷表示,粮食都卖掉了,没有多少余粮。
县老爷火大的拍桌子了,让每户必须出一批粮食。
然后又召集中小商人,要商人们捐钱。
商人们知道躲不过去,纷纷出钱,凑了十万两。
只是粮价高腾,这钱买粮,仍然远远不够。
县老爷与大户磨,让大户先出粮,交了田税。
大户迟迟不肯配合,县老爷终于忍不住翻脸了,勒令每户必须交出粮食。
局面僵持,县老爷祭出灾年囤粮的法宝,大户不得不妥协。
然后纷纷抛荒,因为蝗灾一起,搞不好又是三五年。
这田税要是不降下去,他们年年得出粮填窟窿。
不是盯着他们,是有钱也买不到粮,只能盯着他们这些有粮的大户。
而降田税最好的办法,是抛荒降田亩数。
……
秋收之后,山崎再次进城,去茶楼听消息。
看看蝗灾有多大,旱情有多大。
琢磨着招募几个武师,只是看不到有本事的。
瞄着街上半死不活的店铺,买了高价的零食回家。
路过街口,发现有一伙人卖艺。
上前搭讪,请他们回去当武师。
领头的是个健壮汉子,姓梁名柱,是个一流高手。
变戏法的老者是他师父,是个绝顶高手。
不过他们不去,宁愿在街头卖艺,大约是癖好。
这就没办法了,告辞。
年前再进城,陪着家人购物,顺便一个人去牙行打听情况。
哪些中产因税返贫,好上门提亲。
不过没找到合适的人,继续等。
年后,朝廷的旨意终于到了,天下大旱,蝗灾肆虐,减免德山县五成粮税。
县太爷哭了,不是感动的,是痛苦。
因为大旱之下,蝗灾之中,根本凑不出,往年的五成税。
第一时间下令,所有农户必须种田。
之前所有的抛荒不算,继续种田纳粮。
按往年的田亩计算,必须拿出往年上缴的五成粮食。
任百姓怨声载道,也有朝廷旨意顶着。
山崎也接到了通知,一百奴户得种田纳粮。
每亩五十斤,每户至少交五百斤粮食,一百户是五万斤。
奴户议论纷纷,山崎表示改种四百亩水稻,帮他们交差。
四百亩水稻转眼收获,本来该有十几万斤,最后利用鸡,从蝗虫嘴里抢回来七八万斤。
山崎把多余的分了,把该交的粮按数额交了。
一路进城,满眼都是民不聊生。
满县的人,都要被逼疯了。
县太爷也疯疯癫癫,完全没有之前的雍容。
山崎没有多说,汇报完辛苦,赶紧溜。
回家干活儿,遥望被薅秃的山,感觉好笑。
德山县不知道能不能过关,大概率凑不齐数量。
果然,没几天,县里来通知,过去开大会。
山崎去了,听县老爷苦口婆心的劝说大家出粮出钱。
大家吵吵嚷嚷的,也没有人愿意出。
粮食不多,钱舍不得。
县老爷不管,他要交差,于是把所有人扣在县衙。
僵持中,县老爷派人去抄家。
抄了几个商人的家,没找到多少粮食,也没找到多少钱。
商人说的是真话,这年头赚不到钱,以前赚的钱都用来买高价粮食吃了。
县老爷环视,盯上了陶垣。
山崎表示,又买了一百头牲口挑水,买了很多精饲料,没钱也没粮。
县老爷瞄大户,大户们表示也没有余粮,不信可以搜。
县老爷搜了,发现确实没多少。
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上书朝廷,等待圣裁。
初冬,朝廷的旨意下来,没有责罚,都是安抚的语气,但明年得继续。
县老爷无语,老天爷要是不下雨,明年只会更糟。
有商人拱手,“县尊大人,有个事情,你可能不清楚,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尽管说。”
“听说两年前就已经有了暴民,所以朝廷需要粮食。”
“啊!”
“我们这里地属东南,水虽大,但排得出去,往西面走,那些地方发了大水,朝廷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由此而生了暴民。”
“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