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老爷略作思索,沉声道:“六年前,我刚任丞相之时。”
“但他也非善意,我已是丞相,他却送来‘青云直上’的匾额!”
“还特别吩咐要挂在影壁上!”
“这不是捣乱嘛!”
“我都做丞相了,还要‘青云直上’,岂不是要我称帝?”
“哈哈……也只有你敢这么说,换个人,怕是要被这字吓得夜不能寐了。”
马皇后闻言,不禁笑出声来。
两人心知肚明,这只是朱元璋的一种警示。
但胡大老爷能如此坦然地说出,也可见其心胸与亲近。
毕竟,若非关系深厚,这些话颇为忌讳。
访问胡府,必看之处,除了大院布局,便是后院那片种番薯、土豆的“试验田”。
马皇后对此也颇感兴趣。
不远处,便是胡大老爷常钓鱼之地,绿树成荫,令人心旷神怡。
“惟庸,你家真是惬意啊!”
“难怪你总想待在家里!”
胡大老爷不介意马皇后的言外之意,反而自豪地点头。
“那是自然!”
“自己的家,当然要弄得舒舒服服,不然都不爱回家,生活还有何乐趣?”
马皇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摇头。
暂且搁置此事。
一行人来到胡仁彬夫妇的小院。
见安庆公主一脸惊喜地站在门口,胡惟庸对马皇后笑道:
“看来我这儿媳是想母亲了!”
“如此,你们母子俩好好叙叙旧吧!”
“我这就去为你们准备午膳!”
“既然来了,中午可得好好享用一顿!”
马皇后对此安排显得非常高兴。
但她还是叮嘱了一句:
“中午别太铺张了,简单家宴就好!”
胡大老爷闻言,笑着挑眉回应:
“哈哈,嫂子,您太客气了。”
“我家的家宴若放在外面,只怕比别人的酒席还要丰盛呢!”
“谁让我就好这一口!”
“哈哈哈哈,您就放心吧,看我怎么安排!”
随行的内侍、宫女听到这话,都吓得直冒冷汗。
天哪,胡大老爷真是威风凛凛!
这话,也就你敢说!
胡大老爷与胡仁彬离开后,安庆公主眼含泪光地扑进马皇后怀中。
“母后……”
马皇后望着如今略显丰腴的女儿,笑着打趣:
“怎么?夫君和公公不在,就开始撒娇了?”
“看你这样子,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嘛!”
宫女、内侍识趣地退了几步,给这对母女留下私人空间。
安庆公主挽着母后的胳膊,边走边笑答:
“女儿的日子确实舒心。”
“公公名声虽大,但为人和蔼。”
“自女儿新婚起,他就说不必每日问安,也不必共进餐食。”
“公公言道,人生简而言之,无非吃喝二字,各人有各人口味,无须日日勉强相聚。
我们夫妻自随心意,爱吃什么便吃什么!
起初,女儿心中尚存惶恐,夫君几番安抚后,我也察觉公爹对此并不介意。
自此,女儿的日子便舒心了许多。”
望着女儿雀跃的神情,及她口中那些“不拘小节”之事,马皇后若为天下之母,定会规劝几句。
但作为母亲,她真心觉得女儿的小日子很是惬意。
“这便是你来此不过数月,便身形渐丰的缘由吧!”马皇后打趣道。
果然,女儿家皆在意身形相貌。
闻母后此言,安庆连忙辩解。
“这能怨我吗?”
“皆是公爹让家中厨子所制。”
“我算是明白了,大嫂身为太子妃,仍念念不忘娘家美食的缘故了。”
“这儿的食物,着实美味!”
“母后,您稍后尝尝便知。”
“女儿并非贪吃,实在是太过美味,点心、饮品、羹汤、菜肴……”
“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见女儿一脸自豪,马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你未受委屈,且过得开心,母后便安心了。”
安庆公主初时喜悦,闻母后此言,几欲落泪。
所幸,马皇后深知孕妇不宜情绪激动,赶忙转移话题。
安庆也连忙说起其他事情。
聊着聊着,感觉时光匆匆,胡义忽来通报:“皇后娘娘、少奶奶,该用膳了。”
胡府管家自有其威严,公主到了胡府,便是少奶奶,独一无二的存在,这彰显着胡家的自豪。
马皇后闻言,并未多言,深知身份虽贵,但得胡家重视更为难得,自不会摆公主架子。母女二人随即跟在胡义身后,缓缓步入正堂。
正堂内,一桌佳肴热气腾腾,刚上桌不久。马皇后被请至上座,胡大老爷得意地递上一小碗,并亲自夹起白菜心放入碗中,随后厨子从炉火上的大罐中舀出热汤,淋在白菜心上。
“嫂子,这道开水白菜清淡可口,最适合你了。”
马皇后望着碗中清澈如水的汤与绽放如花的白菜心,心中微动。
“惟庸,难怪安庆在你家长胖了。不说别的,这饭菜卖相就比宫中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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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马皇后拿起汤勺,轻轻舀起一勺,吹凉后送入口中,品味起来。
“嗯。”
一口汤入口,马皇后的眼眸霎时亮了起来,随后发出一声悠长的鼻音。
汤毕,她满脸惊讶地再次凝视着眼前的小碗。
“惟庸,这是如何做到的?”
“这汤看似清澈如水,却滋味丰富?”
“而且,鲜美至极!”
身为国母,马皇后阅历丰富,美食佳肴见过无数。
然而,如此外观与味道大相径庭的菜肴,却是头一遭遇见。
胡大老爷闻言,笑声爽朗。
“嫂子,正因如此,古时烹饪才被誉为易牙绝技啊!”
“其中学问,博大精深!”
“我酷爱美食,又爱钻研!”
“且不缺钱财与时间,自然乐于尝试!”
“你喜欢就好!”
“对了,那菜心已烫熟,正是鲜嫩之时,快尝尝,定有惊喜!”
马皇后从善如流。
那置于中央的白菜心,小巧玲珑,一筷即尽。
精选白菜最嫩之处,经热汤一烫,甘甜尽释,与鲜汤完美融合。
一口下去,她满心欢喜。
对于口味清淡、偏爱素食的马皇后而言,这等美味,无可挑剔。
安庆公主见母后吃得欢心,亦感自豪。
随后,胡大老爷将介绍菜肴的机会让给了胡仁彬和安庆公主。
毕竟,他们是马皇后的女儿和女婿,孝顺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马皇后身为皇后,其敬业之心,可见一斑。
饭局未半,马皇后忽转话题,提及胡大老爷。
言下之意尽显:
“惟庸,你一身才华,埋没府中岂不可惜?”
“重八对你深信不疑,你的能耐,我也是知晓的。”
“何必局限于这一府天地?”
“何不寻个心仪之职,施展抱负?”
(本章终)
马皇后此言一出,胡大老爷心中一凛。
唉!
这对夫妇怎就盯上我了?
就不能找找旁人?
对于此类邀请,胡大老爷实感无奈。
究竟为何?
难道是为了图哈切夫斯基?
如今的我,保命之法已备,地位、颜面皆不缺。
家财虽不及全国首富,但称雄一方,绰绰有余。
即便我减免了家中不少钱粮,剩余之资亦足以度日。
加之家中还有几间商铺。
更关键的是,胡府开销甚小。
府中主子寥寥,能费几何?
如此一想,胡大老爷愈发不愿动弹。
况且,还有那咸鱼系统相伴。
我本就是一条老咸鱼,如今摆烂尚有额外之利,岂不更添摆烂之心?
故而,面对马皇后的邀请,胡大老爷面上虽显激动,口中却尽是客套之语:
“嫂子此言太过客气了。”
“世间英才辈出,何须我这老朽之辈插手?”
“我这般年纪,早该退隐,将位置留给大明的年轻才俊!”
“如此,他们方能迅速成长!”
“我这老朽之人,只愿在家中安享晚年,静待岁月尽头。”
“嗯,甚好!”
胡大老爷自称老朽,然而观其满头黑发油亮整齐,面容少皱,肌肤紧致,耳聪目明,身姿挺拔,全无老态。
这般模样,说是壮年之人亦不为过。
如此状态,怎敢自称老朽?
偏偏胡大老爷就这么说了。
念及其资历与贡献,谁又能说他未曾付出?
毕竟,胡大老爷自建国前便伴随朱家,至今已辛勤耕耘三十载。
大半生都奉献给了朱家,已尽到忠诚之责。
且胡大老爷所言非虚。
大明如今确有众多青年才俊。
他们对高位虎视眈眈。
若胡大老爷重出江湖,无论位居何处,上下皆感压力重重。
此人分量极重。
除了朱元璋,又有几人能驾驭这位曾经的丞相、如今的皇家亲家?
一番思量后,马皇后苦笑摇头。
“唉,看来你心意已决!”
“你本就无意官场!”
“只可惜你这非凡才华啊!”
胡大老爷严辞拒绝给予对方丝毫可乘之机,随即谦逊说道:
“不必惋惜!”
“若真有急事,我随时可以入宫与陛下叙谈,不是吗?”
“现状已颇为满意!”
“为官反而诸多不便,身份有别后,入宫亦非易事。”
胡大老爷巧妙地寻了个非因李由的借口,熄灭了马皇后心中的最后一丝念想。
为转移话题,他甚至暂且不顾往日的礼仪。
“皇后,或许,能让陛下为犬子谋个合适职位?”
“我们并未指望他能建功立业。”
“只盼他能任职一悠闲衙门,最好在应天城内。”
“不求功绩显赫,只愿他安稳履职,下班后能与安庆共度时光,安稳度日,便是美好。”
此言一出,马皇后与安庆公主母女俩眼前一亮。
显然,胡大老爷的提议正中她们心意。
目前,胡仁彬担任的是“工部员外郎从五品”。
此职本是朱元璋为让胡家长子历练实务而特意安排。
但在胡大老爷看来,既已达此级别,最好还是寻个清闲之地。
工部员外郎之职略显风险。
因不知何时,这傻小子便可能被诱导或卷入某桩麻烦之中。
毕竟,工部看似平淡无奇,内里却油水丰厚。
正值马皇后在场,何不趁机换个差事。
加之安庆公主有孕,这无疑是请求调动的绝佳理由。
在马皇后眼中,胡仁彬身为胡府长子,非但没有世家子弟的恶习。
尤为可贵的是,从母女二人的私下交谈中得知,胡仁彬与安庆在生活中相处极为和谐,生活美满。
作为疼爱女儿的母亲,提出相助似乎并无不妥。
于是,马皇后温婉笑道:“惟庸都已开口,我这嫂子怎能拒绝?”
“若真拒绝,恐怕安庆都要怪我这个母亲了。”
“这样吧,具体调至何处,我先回宫与重八商议,待他决定后再下旨。”
“我身为皇后,在官职任命上不宜多言。”
胡大老爷闻此,心知此事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