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内,阴云密布,细雨如丝。尔朱兆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在殿内来回踱步,沉重的战靴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身上的铠甲早已残破不堪,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将内衬的丝绸染成暗红色。窗外,宇文泰大军的喊杀声已经清晰可闻,仿佛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
"报——东门失守!赵贵率军杀入城中!"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大殿,跪倒在地。
尔朱兆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守将呢?"
"已...已战死..."传令兵声音颤抖。
"废物!"尔朱兆一脚将传令兵踹翻在地,"拖出去斩了!"
"大将军饶命!"传令兵惊恐地求饶,但立刻被两名亲卫拖了出去。殿外传来一声惨叫,随后归于寂静。
十二岁的小皇帝元晔蜷缩在龙椅上,面色惨白如纸,瘦弱的身躯不住颤抖。他偷偷抬眼看向尔朱兆,又迅速低下头,生怕引起这个可怕男人的注意。元晔的手指紧紧抓住龙袍的下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报——尉迟囧攻破西门!"
"报——李弼部突破北门!"
接连不断的噩耗让尔朱兆双眼赤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盯着瑟瑟发抖的元晔,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陛下..."尔朱兆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您知道吗?您那个好叔叔元颢,就是死在这样一个雨天..."
元晔惊恐地睁大眼睛,嘴唇颤抖着:"爱...爱卿何出此言?朕...朕..."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几乎听不见。
尔朱兆狞笑着走近龙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元晔的心上。他粗糙的大手抚过龙椅扶手,留下几道血痕:"当年元颢投奔南梁,引狼入室,最后不也是被乱刀砍死?你们元家的人,都该死..."
元晔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他拼命向后缩去,几乎要陷进龙椅里:"朕...朕从未对不起爱卿..."
"从未对不起?"尔朱兆突然暴怒,一拳砸在龙椅扶手上,吓得元晔惊叫一声,"你们元家欠我们尔朱家的,欠六镇子弟的,永远还不清!"
就在这时,尔朱世隆跌跌撞撞跑进大殿,他的头盔已经丢失,头发散乱:"大将军!快从南门突围吧!再晚就..."
"突围?"尔朱兆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透着无尽的悲凉与疯狂,"天下之大,还有我尔朱兆的容身之处吗?"
笑声戛然而止。尔朱兆猛地拔出佩剑,在尔朱世隆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大...将军..."尔朱世隆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刃,鲜血从嘴角溢出,"为...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是废物!"尔朱兆怒吼着抽出剑,尔朱世隆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鲜血很快在地面形成一滩暗红色的水洼。
元晔吓得从龙椅上滚落下来,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救...救命...谁来救救朕..."他的龙冠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尔朱兆丢下染血的剑,一步步逼近少年天子:"陛下别怕...臣这就送您去见列祖列宗..."他粗糙的大手掐住元晔纤细的脖子,任凭少年如何挣扎都不松手。
"放...放开..."元晔的指甲在尔朱兆手臂上抓出道道血痕,双腿无助地踢蹬着。他的脸逐渐由红变紫,眼中的恐惧慢慢被死亡的阴影取代。
当元晔的身体终于不再动弹时,尔朱兆松开手,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他拾起佩剑,大步走向殿外。
"集结所有六镇老兵!随我杀出城去!"
洛阳城外,宇文泰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众将正在庆贺攻城胜利。帐外雨声淅沥,帐内却是一片欢腾。
"主公,洛阳已破,尔朱兆插翅难逃!"赵贵举着酒杯,满脸兴奋,"这一战定能名垂青史!"
尉迟囧也笑道:"明日一早进城,主公就是这中原之主了!末将敬主公一杯!"
宇文泰却眉头微皱,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尔朱兆凶悍异常,不可大意。传令各营加强警戒,防止..."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和喊杀声。一名亲兵慌张冲进来,单膝跪地:"报!尔朱兆亲率万余精兵突袭我大营!"
宇文泰拍案而起,眼中精光闪烁:"果然来了!诸将速回本部迎敌!"
营帐外,火光冲天。尔朱兆一马当先,手持长槊,所过之处血肉横飞。雨水混合着血水在地面形成红色的溪流。他身后的一万六镇老兵个个双眼赤红,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只求与敌同归于尽。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尔朱兆的吼声在夜空中回荡,他手中的长槊如毒龙出洞,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雾。
宇文泰军虽然人数占优,却被这不要命的打法冲得阵脚大乱。赵贵率部迎击,却被尔朱兆一槊挑落马下,幸亏亲兵拼死相救才捡回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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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住他!"尉迟囧组织起盾墙,却见尔朱兆竟策马直接撞了上来。战马哀鸣着倒下,尔朱兆却已跃起,长槊如闪电般刺出,连刺三名将领。
李弼见状,急调弓弩手围射。箭雨之下,尔朱兆身中三箭,却依然狂笑着冲杀:"宇文泰!出来与我一战!懦夫!"
远处高坡上,宇文泰冷眼看着这一切。谋士卢辩低声道:"主公,这样下去损失太大,不如..."
"不必。"宇文泰抬手制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困兽之斗,终有力竭之时。传令各部交替阻击,消耗其力。"
战斗持续了整整三天。
第一日,尔朱兆率军冲垮了宇文泰七座营寨,自身也折损三千余人。夜幕降临时,六镇老兵们就着雨水啃食生马肉,包扎伤口,眼中毫无惧色。
"大将军,突围吧..."一名亲卫跪地恳求,脸上满是雨水和血水混合的痕迹,"留得青山在..."
尔朱兆吐出一口血水,狞笑道:"青山?我尔朱兆的青山早就被宇文泰、刘璟、高欢这些贼子挖空了!明日再战!"
第二日,战斗更加惨烈。尔朱兆亲自斩杀尉迟囧副将,李弼也负了轻伤。但六镇老兵只剩下不足五千人,被宇文泰大军团团围住。
当晚,尔朱兆独自坐在篝火旁,望着洛阳方向出神。火光映照着他满是伤痕的脸庞,显得格外沧桑。一名老兵递来皮囊:"大将军,喝口酒吧。"
尔朱兆接过皮囊猛灌一口,突然问道:"老胡,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大将军,自六镇起义时就跟着您,十二年了。"
"十二年..."尔朱兆喃喃自语,眼神有些恍惚,"当年我们六镇子弟何等威风..如今..."
老胡挺直腰板,尽管身上多处包扎,但眼神依然坚定:"能随大将军战死沙场,是末将的荣幸!"
尔朱兆拍了拍老胡的肩膀,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越过篝火,仿佛看到了往日的辉煌——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统领千军万马,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第三日黎明,最后的决战开始了。尔朱兆的铠甲已经残破不堪,身上多处伤口还在渗血,但手中的长槊依然稳如磐石。他环顾四周,残存的六镇老兵个个带伤,但眼神依然坚定。
"弟兄们!今日有死无生!随我杀!"尔朱兆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残存的六镇老兵发出最后的怒吼,冲向敌阵。赵贵、尉迟囧、李弼三将联手围攻尔朱兆,四人在乱军中杀得难解难分。
"尔朱兆!投降吧!"赵贵大喝道,手中的长刀指向尔朱兆,"主公说了,只要你投降,可饶你不死!"
回答他的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我尔朱兆虽然无能,但也不会向小人卑躬屈膝!"
正午时分,尔朱兆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人。他拄着长刀喘息,环顾四周,遍地都是六镇老兵的尸体。远处,宇文泰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哈哈哈..."尔朱兆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既有悲凉,也有解脱,"痛快!这一生,值了!"
说罢,他举起长刀,向宇文泰大旗所在的方向发起最后的冲锋。箭矢如雨,穿透了他的铠甲。尔朱兆踉跄几步,终于轰然倒地,双眼仍圆睁着望向天空。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像是上天为这位枭雄流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