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继续把目光转向西州——
陇右的寒风格外凛冽,卷起黄沙拍打在军帐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汉军大营内,中军帐中灯火通明,几位将领围坐在沙盘前,神情各异。
高昂一脚踏在胡凳上,粗糙的手指在地图上划拉着,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万矣丑奴那厮逃回凉州,又聚了十万兵马,自称羌王?"他嗤笑一声,"手下败将,也敢称王?不如让我再率铁骑踏平凉州!"
副帅于谨轻抚长须,眼中精光闪烁。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老将费穆,见对方微微摇头,便轻咳一声道:"元帅勇武过人,自然不惧羌贼。不过渭、河二州尚有羌人三十余万,若一味强攻,只怕..."
"只怕什么?"高昂浓眉一挑,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茶杯一跳,"我高昂自随大哥起兵以来,何曾怕过人多?"
帐内一时寂静,只有火盆中木炭偶尔爆裂的声响。于谨与费穆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缓缓起身,铠甲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高将军,"费穆声音沙哑却沉稳,"汉王临行前曾交代,此次西征,当以招抚为主。羌人久居此地,若能为我所用,岂不比赶尽杀绝更妙?"
高昂眉头紧锁,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他虽好战,却并非全然不懂策略。他们兄弟三人之前商量的对策在耳边回响——"杀掉酋长贵人,羌汉混编,同耕同牧…..."
"那依二位之见?"高昂终于开口,语气中少了些锋芒。
于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知道这位猛将已被说动。他展开一卷竹简,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道:"我与费老将军商议,可宣布汉王恩典——凡凉州子民,无论汉羌,无罪者均可参与授田,有罪者劳动赎罪。诛杀酋帅者,免罪有赏。"
"攻心之计?"高昂若有所思。
"正是。"费穆接话道,"羌人贵族与平民本非一心。那些酋长们为保权势,才煽动羌民反抗。若我们能分化他们..."
这时,一直静立一旁的年轻将领独孤信忽然开口:"末将有一计,或可加速此策见效。"
高昂转头看向这位深受大哥器重的年轻将领,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独孤信微微一笑,俊朗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更显英气:"营中被俘羌人不下五万人,若让军中文吏代他们写家书,向渭、河二州的家人报平安,并宣扬汉王仁政..."
"妙啊!"费穆拍案而起,眼中精光暴射,"一旦羌人家眷收到这些书信,投鼠忌器,还敢和我军全力作战吗?"
于谨也抚须微笑,心中暗道这独孤信果然得了汉王真传,年纪轻轻便如此老谋深算。
高昂环视众人,忽然哈哈大笑:"好!就这么办!今夜就让文吏们动起来!"
当夜,中军大帐旁临时搭建的文书营内,三十名军中文吏伏案疾书。被俘的羌人们排着长队,一个接一个地向文吏口述家书内容。
"告诉吾妻阿依,我还活着,汉军待我不薄..."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羌人哽咽道,"让她千万别听酋长们的蛊惑,汉王是好人..."
文吏笔下不停,将这番话语转化为工整的字迹。帐内炭火旺盛,驱散了秋夜的寒意,也似乎融化了这些俘虏心中的坚冰。
营帐一角,费穆静静观察着这一切,手中摩挲着一封密信——那是汉王刘璟从长安传来的手谕。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招手唤来小将高慎。
"仲密,”费穆压低声音,"汉王有令,那些羌人贵族...一个不留。"
高慎瞳孔微缩,但很快恢复平静:"末将明白。如何处置?"
费穆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饮酒过量,暴毙而亡,如何?"
次日清晨,二十余名被俘的羌酋被发现死于营中,军医诊断均为饮酒过量所致。普通羌人俘虏虽有疑惑,但很快被即将寄出的家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无人深究此事。
几日后,渭河二州的羌人村落开始陆续收到来自前线的家书。
"阿爹!"一个羌人少年冲进帐篷,挥舞着一封书信,"大哥来信了!他说汉军待俘虏很好,让我们别反抗!"
老父亲颤抖着接过信,浑浊的眼中溢出泪水。帐篷外,类似的场景在各处上演。原本剑拔弩张的羌人村落,气氛开始微妙变化。
与此同时,陇山大营内,高昂正与两位兄长议事。
"报——!"传令兵飞奔入帐,"南秦州急报!叛贼萧宝夤已率部南下巴蜀,南秦州空虚!"
高昂闻言,双手叉腰,哈哈大笑:"哈哈哈!萧宝夤那厮定是怕了我这天下第一猛将的名号!"
高乾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三弟,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南秦州乃战略要地,需立即派人驻守。"
高昂眼珠一转,突然拍上高乾的肩膀:"大哥既然是你说的,就你去吧!"
高乾一愣,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他心中暗骂:这混账三弟,平日不用脑子,坑起兄长来倒是机灵得很!此次西征他本指望建功立业,如今却被派去守空城...
高慎在一旁忍俊不禁:"大哥,你就去吧。建功立业的事,有我和三弟呢。"
高乾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罢了,谁让三弟你是西征元帅呢。我去便是。"他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早知如此,当年在肆州时也该学三弟整日在城外晃悠,若是早遇大哥(刘璟),说不定现在元帅之位就是自己的了。
高昂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咧嘴一笑,转头对高慎道:"二哥,你说那些家书送到后,羌人会是什么反应?"
高慎望向帐外渐暗的天色:"人心如水,一旦有了裂缝,便会自己找到出路..."
渭河二州的羌人部落中,酋长们开始发现召集战士越来越困难。普通羌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传阅着来自前线的家书,眼中闪烁着犹豫的光芒。
一个年轻的羌人偷偷将刀藏进草堆,对同伴低语:"我兄长信中说了,汉王允许我们分田...何必为那些酋长卖命?"
同伴紧张地四下张望,也悄悄点头:"我听说东边的部落已经有人杀了酋长去领赏了..."
夜色渐深,渭河两岸的羌人营寨中,暗流涌动。而在凉州城内,万矣丑奴正对着地图发愁——他派往各部落征兵的使者,带回来的士兵还不到预期的一半。
"怎么回事?"他愤怒地质问部下,"那些贱民难道不怕我羌王的怒火吗?"
部下战战兢兢地递上一封皱巴巴的信:"大王...汉军让俘虏写了家书,现在各部落人心惶惶..."
万矣丑奴一把抓过信纸,越看脸色越难看。他猛地将信撕得粉碎:"好个汉王刘璟!竟用如此阴险的计策!"
他转身拔出佩刀,狠狠劈在案几上:"传令下去!凡有私藏汉军书信者,全家处死!凡不从征召者,以叛徒论处!"
这道残酷的命令,如同一把双刃剑,不仅未能震慑羌民,反而加速了内部的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