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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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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普法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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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得化不开的白雾裹着整个七侠镇,将同福客栈如同一个精致的核桃放进了蒸笼。

清晨本该有的市声被彻底滤掉了,只剩下客栈里头那些混杂了各个时空的嗡嗡声。

众人姿态各异,各自捧着一块薄薄的发亮板砖。

佟湘玉歪在柜台后,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嘴角含着隐秘的笑意,那上头大约是些“成功掌柜的十大营销秘诀”;白展堂缩在他专属的墙角板凳上,手机里的声音压得极低,“清仓大甩卖,貂绒护心毛坎肩……”,可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紧张地扫视着门口和柜台;吕秀才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着光,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兴许是《大明律例》的网络精校版;郭芙蓉挨着他,对着屏幕咧嘴傻乐,大约是刷到了哪个美食博主;李大嘴捧着手机流着哈喇子,屏幕上是金黄流油的烤全羊视频;祝无双拿着块抹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早已光可鉴人的桌子,眼角余光也溜着搁在旁边桌上的手机——“隔空点穴防身术速成班”的画面正暂停着;几个孩子凑在一起,莫小贝的内力让她面前的虚拟投影弹幕清晰无比,白敬琪、吕青柠和吕青橙的小脑袋挤在一处,叽叽喳喳讨论着某个武打视频;只有龙傲天,坐在长凳一角,用他带来的精巧工具,慢条斯理地调试着一只惟妙惟肖的木头鸟。

阿楚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泪水,顺手把直播摄像头调了个广角,让清晨客栈的百态尽入其中。

晏辰侧头,亲昵地用手指刮掉她腮边一小粒没注意的面包屑,低声逗她:“瞧这群‘古代网瘾儿童’,刷得不亦乐乎。”

阿楚顺势把头靠在他肩上蹭了蹭,懒洋洋撒娇道:“哎,这不叫‘同福躺平青年图鉴’嘛。”

【这雾太离谱了,早上开窗还以为自己白内障了!】

【佟掌柜刷啥呢?脸上那神秘微笑,是找到新菜单还是相中了对面街老王?】

【白展堂!你小点声儿!想吓死个谁!】

【大嘴哥手里的鸡腿都吓掉了吧?那眼神直勾勾的!】

【无双小姐姐又在擦桌子了!放着我来!放着我来!】

【龙大佬那只机关鸟爪子是不是能挠痒痒?求团购!】

正弥漫着这慵懒又带点科技感的日常空气里,异变陡生。

只听得头顶“噗哧——咚!哗啦啦——!”几声闷响混杂着瓦片木头碎裂声。

灰尘簌簌而下,像一层黄色的雾瞬间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动静惊得一哆嗦,手里的“板砖”差点集体砸脚面。

“哎——哟我的娘诶!!”佟湘玉首当其冲,尖叫着跳开,指着破了一个不规则大洞、正往下掉着碎木屑和灰尘的天花板,“额滴神呀!额的房顶!额的百年老槐木!额的雕花!我的银子啊——哪个天杀的——?!”

就在她拍着大腿,痛彻心扉还没来得及哭嚎完毕时,一个灰扑扑的人影从那破洞里“扑通”一声摔落在破洞正下方的饭桌上,不偏不倚,砸中了一碟李大嘴刚切好还没来得及享受的卤牛肉,汁水四溅。

桌面上的碗碟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众人惊魂未定,阿楚和晏辰迅速挡在几个孩子前面,铁蛋和傻妞一左一右已经护在两位老板身侧。

白展堂身影一闪已到了佟湘玉身边,葵花点穴手蓄势待发。

吕秀才被郭芙蓉一把拽到身后。

李大嘴则本能地一把护住了那半碟幸存的牛肉,心疼地直咧嘴。

灰尘稍定。

那人影晃晃悠悠地,挣扎着从一片狼藉的桌面爬起来。

他显然摔得不轻,灰头土脸,原本笔挺的黑色西服(明朝众人眼中的古怪紧身袍子)被灰尘盖住颜色,沾满卤汁和油污,一只金丝边眼镜只剩一个镜片还歪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上。

他甩甩头,试图把头发和脸上的灰尘甩掉些,然后动作有些僵硬地,拍打起身上的尘埃,试图恢复某种仪态。

那动作带着一种竭力保持的庄重,在遍身狼藉的衬托下显得异常滑稽。

他清了清嗓子,无视了众人惊愕、愤怒、好奇交织的目光,也忽略了还在心疼钱、心疼房顶、心疼牛肉的佟掌柜和李大嘴,用一种清晰、响亮、极具穿透力,甚至略带舞台感的铿锵语调,面向所有人宣告:“诸位!黎明前的黑暗必将过去!真理的光芒终将刺破迷雾!公民朋友们,在下贾正经!深感大明法治建设,刻不容缓,人人有责!今日冒险降临贵宝地……”

他站直身体,虽然歪斜的眼镜和脏污的西装削弱了不少气势,但腰板挺得笔直,目光炯炯,扫视着客栈内每一张懵逼的脸,像是在巡视自己的普法讲台。

“这普法工作啊,关键就在于基础!根基不牢,地动山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源头,从基层,从身边做起!尤其是公务人员——”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锐利的洞察力,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了刚从“放我下来”(佟湘玉激动之下跳到了他身上)状态解放出来、还没来得及溜回老位置、正顺手从李大嘴守护下的碟子里拈起一块最大、肉最厚的卤牛肉塞进嘴里的邢育森!

邢捕头刚嚼了两口,满嘴油光,腮帮子鼓鼓的,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认给定格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小眼睛,看看贾正经,又下意识地看看手里剩下小半块牛肉,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完全不明白这从天而降的砸房顶的怪人跟自己吃块肉有啥关系。

“这位捕头大人!”贾正经上前一步,指着邢捕头捏着牛肉的手指,义正辞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竟敢以公务之便,当众索取、收受当事人李大嘴精心制作、价值不菲的卤制品!证据确凿!根据我新编撰的《大明民法典》第一百七十六条和《刑律草稿》第三百零一条附则三款初步研判,你!涉嫌严重受贿罪!”

“噗——!”邢捕头嘴里的半块肉连同口水喷了贾正经一身。

他呛得直咳嗽,脸憋得通红,“我…咳…我干啥了我?大嘴的牛肉我…咳…我吃了几十年了!啥受贿!这叫兄弟情谊!懂不!?”

佟湘玉心疼地抹脸上被溅到的汤汁,又不敢靠近。

李大嘴懵了,指着自己鼻子:“我……我是当事人?他……他吃我块牛肉……我就成当事人了?”

贾正经嫌弃地抖了抖沾上肉末和口水的袖子,一脸悲愤:“看!看!这就是法律意识淡薄的体现!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罪!你也有连带责任!公民朋友们啊,这就是法治荒漠的日常悲剧!”

傻妞凑到铁蛋耳边,憋着笑,用川味儿十足的塑料粤语小声嘀咕:“勒个瓜娃子硬是锤子得很嘛!讲嘞比唱嘞好听!(这傻子挺来劲的嘛,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铁蛋绷着脸,一本正经地点头,东北腔压低回应:“可不咋地!逻辑鬼才,裤衩镶金边——有一套。老板,需不需要俺把他请出去冷静冷静?”

晏辰还没来得及说话,贾正经目光如同精准的导航,再次扫射全场,又锁定了目标!

客栈角落里,燕小六原本正对着直播镜头憨笑着挠后脑勺:“嘿嘿,家人们!宝宝们!俺燕小六,单身纯情好男儿,武艺超群,人品可靠!您家里要是有那适龄的好姑娘……”

他面前桌子上,花花绿绿摆着几张画像,都是先前相亲对象的。

他这正沉浸在自己“官宣择偶广告”的开心里,贾正经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同当头一棒:“燕小六!本官差点把你漏了!”

贾正经大步流星冲到燕小六面前,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尖。

燕小六吓一跳,本能地就按住了腰间的短刀柄:“干哈!你…你要干啥?”

“干什么?”贾正经冷笑一声,目光如电,扫过桌上的几张画像,声音洪亮地宣读罪状,“涉嫌伪造身份信息!公开虚假征婚!公然宣扬同时与多位异性保持亲密联系并意图缔结婚姻之可能性!证据链清晰!根据《民法典》之婚姻家庭编以及《刑律草稿》第二百七十三条,你!犯了重婚未遂以及诈骗未遂双重大罪!应即刻立案侦查,移交有司衙门!”

“啥玩意儿?!!”燕小六彻底傻眼,眼珠子瞪得像铜铃,看看桌上的画像,又看看自己别在腰间还没来得及拔出来的短刀,再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大义凛然的“贾青天”,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试图组织语言,却憋得满脸通红,连他那标志性的“照顾好我七舅姥爷”都喊不出来了。

整个同福客栈瞬间安静了一下。

紧接着,各种声音如同沸腾的油锅——佟湘玉终于爆发:“我的老天爷啊!额滴房顶!额的百年老榆木房梁!贾正经是吧?你普法?你普天同庆地砸额房子!这是破坏公私财物重大罪!你给额立案!立案!”她挥舞着手臂,气得直跳脚。

白展堂死死拉住她:“掌柜的!掌柜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他是天外飞仙,咱……咱惹不起啊!老邢!老邢你倒是说句话!”

邢育森还沉浸在“受贿犯”的巨大打击中回不过神,嗫嚅着:“我没……我真没索贿……大嘴,你给做个证……”

李大嘴苦着脸连连点头:“对对对,我送的!我自愿送的!青天大老爷明鉴啊!我这顶多算……算……非法馈赠?”他自己都绕糊涂了。

燕小六终于找回了声音,带着哭腔:“我重婚?我重啥婚啊我?我跟画儿上的人连面儿都没见过几回!这……这‘未遂’也是罪啊?”他求助地望向祝无双。

祝无双习惯性地想开口“放着我来解释……”,刚张嘴,又卡住了。

面对这“天降正义”的局面,她也懵圈了,不知该从何说起。

吕青柠小脸严肃,脆生生地嘀咕:“真相只有一个……可这个真相也太离谱了吧?小六叔叔和画上的姐姐们……啥关系都没建立呢。”

阿楚的直播弹幕此刻彻底笑到瘫痪,密集刷屏的速度几乎连成一片白花花,全息投影在空中欢快地蹦跶:

【哈哈哈哈神TM重婚未遂!燕捕头相亲相出罪来了!】

【贾青天!照这标准大明公务员只剩喝风了!】

【老白别抖了,快查查你私房钱藏哪儿了,当心算侵占夫妻共同财产!】

【李大嘴:赠送牛肉罪!求法律科普!在线等!挺急的!】

【秀才哥!快查查你的《大明律》有没有新增牛肉条款!】

【郭芙蓉: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的锅还在吗?】

【佟掌柜快给他开个破坏经营罪!让他赔偿!】

【莫小贝内力深厚居然没算危险分子?贾大人查漏了!】

【强烈建议贾青天下一站去查查皇上后宫编制!看看谁超生了!】

阿楚看着这满屏弹幕和客栈里鸡飞狗跳,忍住笑凑到晏辰耳边:“这位贾大人真是自带《焦点访谈》和《法治在线》双重BGM的男人啊。这执行力,直播效果爆炸!”

晏辰看着气到不行又心疼房顶的佟湘玉,以及手足无措的邢捕头和快哭出来的燕小六,揉了揉额角:“执行力过头也是灾难……老婆,这热度蹭得我心慌慌。得想办法降温了。”

铁蛋在旁边低声请示:“老板,老板娘,要不俺去跟他讲讲道理?用物理降温法?”他捏了捏拳头,发出轻微的机械连接处摩擦声。

“别!”阿楚赶紧制止,“物理降温太‘可持续’了,咱们要人文关怀,用魔法打败魔法。”她眼睛亮晶晶地转着,“傻妞,去安抚下掌柜的,铁蛋,你把那个……呃,‘调节气氛神器’准备好,看时机启动!晏辰,我俩主打一个搅浑水加引导调解!”她狡黠地眨眨眼。

傻妞立刻“哦哟”一声,川音清脆,跑到佟湘玉身边:“掌柜莫急莫急!气大伤肝!我们老板老板娘最公道的!勒个屋顶问题,包赔!绝对包赔!我们屋头高科技材料多得很!”她一边拍胸脯保证,一边熟练地按着佟湘玉的手腕,一股微弱的生物电流顺着她的指尖传递过去,帮佟湘玉迅速平复过于激烈的气血翻涌。

铁蛋则悄悄退后一步,眼中红光微闪,似乎在调取什么程序,小声应道:“明白!《爱情买卖》单曲循环已载入,随时准备释放。保证把他说理的气势搅成东北大秧歌前奏。”

晏辰深吸一口气,脸上挂上温和礼貌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咳咳,贾正经先生,久仰……呃,久仰您这从天而降的普法决心。佩服佩服。不过您看啊……”他指了指满身灰头土脸还沾着牛肉沫,眼镜歪斜,形象狼狈的贾正经本人,“您这出场的动静,按您那《民法典》和《刑律草稿》初步研判,是不是也得算个‘高空抛物罪’、‘非法侵入私宅罪’、‘寻衅滋事罪’?还‘破坏公私财物重大罪’?”他刻意用了对方熟悉的腔调。

贾正经正准备继续对燕小六进行普法教育,闻言身体一僵,猛地回头看向晏辰,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房顶那个自己弄出来的大洞。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强作镇定:“这……这位先生所言差矣!本人此乃……乃紧急避险!情势所迫,迫不得已!为了传播法治之光,个人作出重大牺牲!正所谓大义不拘小节……”

早已准备就绪的铁蛋瞅准时机,眼神一凝,他喉咙部位内置的小型扬声器瞬间开始工作。

刹那间,一串极具穿透力且异常熟悉的旋律猛地灌满了整个同福客栈,清晰无比,还带着点金属质感的电子混响:“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

正是那饱含悲愤又带着点魔性洗脑神曲节奏的《爱情买卖》!

音量恰到好处地压倒了贾正经的滔滔不绝,却又不至于震耳欲聋。

效果立竿见影。

贾正经那刚提起来的一口气,那庄重严肃的普法气势,瞬间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他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仿佛被人强行塞了一颗又大又涩的酸果,噎得直眨眼。

客栈里瞬间安静了一秒半。

随即——“噗嗤!”不知道谁先没憋住笑出声来。

紧接着,如同点燃了引信,一连串的噗嗤声此起彼伏。

佟湘玉本来被傻妞按摩着顺过气来,正酝酿着第二波控诉,被这魔性的歌声一冲,顿时表情扭曲,又想笑又心疼房顶又气不过,最终化为一声带着哭腔的嗔怪:“哎哟我的神呀!这都啥跟啥呀……”

白展堂一个趔趄,扶着墙笑得直不起腰:“哎妈呀……老铁!你这……你这放的这叫啥玩意儿!太带劲了!”他甚至跟着那节奏微微扭了两下,看到佟湘玉瞥过来的目光才赶紧站直。

李大嘴嘴咧到了耳根:“嘿嘿,嘿嘿……这调调……带劲!比小郭唱十八摸还带劲!”

郭芙蓉闻言杏眼圆睁:“李大嘴!信不信我一招排山倒海让你尝尝!”

吕秀才赶紧扯她袖子:“芙妹!芙妹!息怒!大嘴他口无遮拦,可罪不至此啊……我们讲究以德服人……”

莫小贝笑得前仰后合,小辫子都飞起来了:“哈哈哈哈!铁蛋哥!你这歌选得绝了!”

邢捕头仿佛暂时忘了自己的“受贿罪”,指着贾正经那尴尬无比、被音乐节奏“啪啪打脸”的窘样,乐不可支:“老贾!贾青天!您老……继续普法啊?跟这调调一起普?要不我给您找副快板儿?”

直播弹幕更是乐疯了:

【卧槽!BGM《爱情买卖》!铁哥你是懂氛围组的!】

【贾正经表情: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普法现场秒变KTV大型打脸现场!】

【爱情可以买卖?法律不允许?老铁没毛病!】

【快听!六六六!】

【邢捕头这快板提议绝了!请求合体!】

【阿楚晏辰:我们是专业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JPG】

【龙大佬的鸟!看那木头鸟在打拍子!】

就在这魔性歌声和此起彼伏的笑声、控诉声交织的混乱档口,一直默默坐在角落、低头侍弄着他那只精巧木头鸟的龙傲天,突然用粤语低声嘟囔了一句:“冇阴功咯……真系服晒你班契弟。(真是造孽……服了你们这帮家伙。)”

他指尖极其细微地在那木鸟的某个连接处一拨。

那只原本安静趴在他手心、眼睛只是两颗黑色小石粒的机关鸟,悄无声息地动了起来。

它扑棱着用轻薄木片和金丝做成的翅膀,像一抹微小的灰色影子,灵巧地避开了弥漫的灰尘和人们挥舞的手臂,沿着墙壁快速游走,目标明确地飞到了佟湘玉柜台上方角落——那正是同福客栈最“低调奢华”的账本箱上方的阴影处。

它稳稳停住,小小的眼珠(换上了更亮的宝石碎屑)警惕地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执行着秘密的了望任务。

龙傲天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仿佛无事发生,甚至还举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掩饰住嘴角一丝极其细微的、略带促狭的笑意。

贾正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爱情买卖》魔性的旋律简直像在他脑海里筑了巢!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屏蔽掉这可怕的干扰,恢复他那神圣不可侵犯的普法者尊严。

“诸位!”他再次提高音量,努力压下那首歌的节奏,眼神扫过邢育森和燕小六,最终还是定格在看起来“罪孽深重”的邢捕头身上,“不要被靡靡之音干扰!法治建设刻不容缓!尤其是公务人员!邢捕头,你的事涉公共安全、影响深远,绝非一块牛肉那么简单!方才我收到重要线索举报!有人实名指控你三年前在城东李员外失窃案中,故意徇私舞弊,包庇真凶李扒皮,还将赃物翡翠扳指私藏在自己家中当笔架!可有此事?!”

这指控比刚才的“吃牛肉受贿”可重得不是一点半点!

满堂喧嚣瞬间被这记重锤砸得安静下来。

连魔性的《爱情买卖》似乎都不那么刺耳了——铁蛋在晏辰眼神示意下,默默调小了音量。

邢育森本来还在看贾正经的笑话,一听这话,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巨大的震惊和冤屈让他瞳孔骤缩,嘴巴大张着,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

握着烧鸡的手都在抖。

“啥?!!”佟湘玉声音都变了调,她太了解老邢了,这家伙油滑、胆小、爱占点小便宜,有时喜欢吹牛,但要说他包庇重犯、私藏赃物?“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贾正经!你这可是大罪!你不能血口喷人!邢捕头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白展堂也皱紧了眉头:“老邢?真有这事儿?”他看向邢育森,眼神锐利起来。

其他人也都惊疑不定地看着邢育森煞白的脸和颤抖的身体。

李大嘴也急眼了:“不可能!老邢虽然……虽然嘴馋点儿,可人命关天的案子,他绝不会……那李员外失窃案不是抓了好几个蟊贼,东西都找回了吗?李扒皮又是谁?没听说抓过他啊?”

贾正经脸上露出一丝掌控一切的笃定笑容:“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举报人言之凿凿!就是城南赌坊老板张老抠!他手上有当年交易的凭证!”

“张老抠?!”邢育森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猛地跳起来,眼睛赤红,浑身发抖,烧鸡也脱手掉在地上,他指着贾正经,悲愤交加,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他放屁!放他娘的狗臭屁!大人!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冤枉死了!我……我……”

他急得原地转圈,想辩解,却又一时语塞气得不知道从何说起。

巨大的冤屈和恐惧让他这个向来圆滑的小捕头方寸大乱。

“证据链!”贾正经胜券在握,“举报人的证词加上可能的物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此刻,直播弹幕也炸开了锅:

【卧槽!劲爆!反转来得猝不及防!】

【李扒皮?张老抠?实名举报?这名字听着就不靠谱啊!】

【邢捕头快急哭了!这不像演的!】

【老邢平时虽然不着调,但这指控太重了!不像他干的!】

【张老抠?这货是城南有名的黑心放印子钱的,他的话能信?】

【同福客栈第一场冤假错案现场直播?】

【求青柠小朋友断案!真相只有一个在哪里!】

【龙大佬的鸟站岗放哨呢?有线索吗?】

就在邢育森气得几乎要晕厥,贾正经步步紧逼,众人惊疑不定之际,一直默默站在人堆里的小透明吕青柠,清脆稚嫩的声音穿透了暂时的嘈杂:“等等!”

所有人都是一愣,看向这个小女孩。

连快急疯的邢育森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吕青柠小脸严肃,模仿着从父亲吕秀才那里听来的“包拯气度”,抬起小手指向佟湘玉:“掌柜的阿姨!您那个放着重要账本的抽屉!为什么打开了一条缝?我记得您放好账本后都是锁严实的!”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到佟湘玉身上。

佟湘玉也懵了,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身前的抽屉,果然看到一丝缝隙!

她脸色一变:“哎哟!真的!额咋没锁死?”她连忙拉开抽屉检查。

贾正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打断,很是不耐:“一个没锁好的抽屉跟本案有何干系?小女娃莫要搅扰本官办案!”

“很有干系!”吕青柠的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执着,“真相就在细微处!贾大人您不是一直在讲证据链吗?那只鸟!”她的手指猛地一转,指向藏在角落里阴影处的龙傲天机关鸟,“龙叔叔的机关鸟眼睛里藏着东西!它会告诉你掌柜的抽屉里刚才钻进去过什么!”

众人目光又“刷”地转向龙傲天和那只机关鸟。

龙傲天这次没法再装深沉了,他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在所有人注视下,只好对着那只木鸟的方向用粤语低声念了几个古怪的音节。

那只木头鸟仿佛接到了指令,立刻扑棱着翅膀飞回龙傲天手心。

龙傲天在木鸟背上一个极其精巧的凹槽里轻轻一按。

“啵”的一声轻响,木鸟的胸口裂开一个小口。

龙傲天从中抽出一卷极其细小的、薄如蝉翼的特殊“羊皮纸”(其实是龙傲天特制的微缩记录纸),展开在桌面上。

铁蛋适时地启动了投影功能(假装是特殊镜片),将纸张上微弱光线记录下的影像放大投射到了墙壁上!

那影像虽有些模糊变形,但足以看清:画面一角正是打开的抽屉缝隙!一只胖乎乎、贼头贼脑的小老鼠,正奋力地用细小的爪子拖拽着一个发亮的东西!那东西在昏暗中闪着微弱的、独特的绿色幽光,形状……恰似一枚小巧的扳指!

老鼠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抽屉后的黑暗缝隙里,但那只“翡翠扳指”最后的位置清晰可见——它被遗落在了抽屉深处,佟湘玉的账本下面!

佟湘玉惊呼一声,立刻翻动账本——哗啦!一枚通体翠绿、油润剔透的扳指从账本中滚落出来,“叮当”一声掉在柜台上!

正是传说中的失物!那只赃物翡翠扳指!

满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闪着润泽绿光的扳指上,然后又猛地转向邢育森,最后又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了脸色开始变得极其难看的贾正经!

刚才还被逼到绝境的邢育森,看到那扳指的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两腿一软,直接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地喃喃:“老……老天爷开眼啊……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他看着那扳指的眼神又茫然又惊骇,“可……可这玩意儿怎么会在我家当了三年笔架?”

贾正经的嘴角剧烈地抽搐着,他精心构筑的指控城堡,被一只老鼠和一个小女孩的洞察力瞬间瓦解。

他强撑着最后的威严:“这……这只能说扳指在这里!是谁放的?依然有重大嫌疑!并不能完全洗脱……”

“贾正经大人!”吕青柠声音脆亮,小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大眼睛闪着自信的光,“您所谓的实名举报人张老抠,三年前在哪里?”

贾正经一噎:“他……他一直就在城南……”

“不可能!”李大嘴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地接过了话茬,“我想起来了!李员外家失窃案,好像发生在秋天!对不对老邢?”

瘫坐在地的邢育森茫然地点点头。

李大嘴一拍巴掌:“那就对了!大人!家人们宝宝们!那张老抠!三年前的秋天,因为出老千坑了一位京城来的王爷,被人打断了两条腿,被扔到臭水沟里差点淹死!他躺了足足半年多!他那城南的赌坊都被人砸烂了!他哪有钱贿赂老邢?还能拿到什么交易凭证?他那时候穷得连老鼠都嫌弃他窝里的味儿!我还在同福客栈门口看见过乞讨的他呢!是我给了他两个铜板叫他滚远点!”他一口气说完,带着跑堂喊菜单的劲儿,整个客栈都听得清清楚楚。

“轰——!”

真相大白!

贾正经精心编织、漏洞百出的指控彻底成了笑话!

“张老抠他……他好毒啊!”佟湘玉看着那枚翠绿的扳指,心有余悸,“自己倒霉了,还胡乱攀咬!想拖老邢下水,报复官府没给他主持公道抓王爷?定是这样!他当时肯定恨透了所有当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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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展堂连连点头:“这……这手段忒下作!老邢你平时是不是刮过他的油水得罪过他?”

邢育森坐在地上,抹了把脸,苦笑道:“嗨,白大哥,我……我就吃过他一次请,收了……收了他一串铜钱买酒……那都好多年前了……”他看着那扳指,脸上也露出巨大的疑惑,“可这扳指……咋就自己长腿跑到我家……还被老鼠弄到这儿来了?”

吕秀才抚着胡须(虽然胡子不多),皱眉道:“此事必有蹊跷!福尔摩斯曰:当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哎呀!”他话没说完,被郭芙蓉踩了一脚。

“行了行了!”郭芙蓉打断他,“秀才,没看邢捕头刚被冤枉嘛!先安抚一下!这扳指定是那偷儿当年慌乱中塞错地方,被老鼠叼到了你家里藏了好几年,今儿不知咋地又闹腾出来,被掌柜抽屉的账本香气吸引了……啧啧,老鼠爱大米,老鼠也爱算盘子?”她说着自己也乐了。

众人一阵哄笑。

直播弹幕彻底刷疯:

【年度打脸王上线——吕青柠小朋友!掌声呢?】

【张老抠实名举报自己撒谎可还行?】

【鼠老弟才是真英雄!深藏功与名!】

【李大嘴立功了!完美证明!】

【老邢:吓死宝宝了!烧鸡都吓掉了!】

【贾青天:脸疼不?要不吹个创可贴?】

【求贾青天此刻心理阴影面积!】

【扳指成精!老鼠也疯狂!年度玄幻大戏!】

【邢捕头:所以我为啥笔架长这样三年都不知道?】

贾正经的脸色已经彻底由白转青,又从青转黑。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雷劈过又泼了墨的石像。

精心准备、信誓旦旦的指控,被一个九岁小女孩、一个厨子、一只老鼠和一枚成精的扳指联手撕得粉碎。

刚才那“大明法治之光”的万丈豪情,如今只剩下丢人现眼的万丈深渊和客栈里无处不在的魔性旋律余音。

“咳咳!”晏辰见时机成熟,清了清嗓子,脸上挂着温和但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踱步到贾正经面前,“贾正经先生?嗯……您看,这个案子呢,虽然过程有点曲折,结果有点出人意料,但终归是事实战胜了……呃,偏见?水落石出了嘛!大明律法威严……咳咳……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体现?”他憋着笑,努力不让语调太古怪,“至于赔偿佟掌柜房顶的损失呢,想必您出于‘紧急避险’的正当理由下,也非常乐意承担,以实际行动体现法治精神对公民人身权和财产权的尊重与保护,对吧?”

贾正经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好几下,那句“本官紧急避险……”在晏辰这现学现卖的堵嘴面前,硬是吐不出来。

他那歪斜的金丝边眼镜(仅剩的那个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狼狈、不甘和被啪啪打脸的屈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那魔性旋律的生理性厌恶——他脑瓜子里的《爱情买卖》竟然开始无缝衔接自动循环播放了!

“我……我……”他嘴唇哆嗦着,试图发出点声音,可“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名堂。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声音干涩得像被粗砂磨过:“此事……是本人……考虑不周,轻信谣言……但普法之心,天地可鉴!赔偿,赔就是了!”最后几个字说得又快又轻,仿佛生怕慢了就有人反悔。

“好!贾正经大人不愧是明白人!”阿楚立刻接过话头,声音清脆,带着点赞扬,“铁蛋!快帮贾大人结一下赔偿账单!还有佟掌柜的受惊补偿、惊吓费、停业损失补偿费、百年老梁修复费、珍贵文物……呃,美味卤牛肉慰问费等一应费用!都用大明最新银钞,好好算,精准普法!”她故意说得飞快。

铁蛋利落地应了一声:“得令!老板娘!”他手一翻,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小巧的折叠计算器,噼里啪啦就开始按键,动作快得飞起。

傻妞已经不知从哪里弄来笔墨(晏辰提供的签字笔和纸质笔记本),笑容可掬地递到佟湘玉面前:“佟掌柜,您给个数!报高点,咱老板不差钱!”

佟湘玉一听赔偿,眼睛瞬间亮了,悲痛转瞬化为精明的算计,拿起笔就龙飞凤舞地写数字,嘴里还煞有介事地念叨着:“额那根老梁……那可是祖传的……黄花梨?不对……紫檀?要不……金丝楠木?哎算了,普通楠木吧……价格嘛……”

贾正经看着那数字眼瞅着往上蹦,脸更黑了,却也无力阻止。

正在这氛围诡异而热烈地转向“经济赔偿与普法精神相结合”的魔幻现实主义时刻,一直被晾在角落、沉浸在自己那点“重婚未遂”委屈里的燕小六,突然看到了新的转机!

他之前放在桌上的几张相亲对象画像还没收起来!

“大人!青天大老爷贾大人!”燕小六一个箭步冲到贾正经面前,脸上还带着刚才急出来的鼻涕印子(被他偷偷抹掉了),手里高高举着几张卷了边的画像,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希望,“那啥!我的‘重婚未遂’……它未遂是未遂了,可这罪它……它咋说啊?您看您都罚老邢……哦不,还给老邢洗刷冤屈了!您这火眼金睛,要不……顺带帮我也断断呗?她们可都等着我回话呢!我爹娘也催着抱孙子!”他一股脑儿把那几张画像往贾正经面前怼,“我是真心想找个婆娘过日子!大人您懂法,给个准话儿!”

贾正经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惨烈打脸和巨额赔偿的暴击,此刻看着眼前这几张画得歪瓜裂枣、笑容僵硬的古代“艺术照”,耳边是邢育森劫后余生的抽泣、佟湘玉算盘的劈啪声(她正在脑内)、铁蛋计算器的滴滴声、以及那挥之不去的“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的幻听……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塞进了一台疯狂运转还漏电的破洗衣机!

普法的理想?此刻只剩下满满当当的一团乱麻!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一丝法律工作者的冷静(虽然可能从未真正拥有过)。

然而,当他皱着眉头准备再次“断案”时——“呜呜呜……娘子!你终于来寻我了!苦等五百年,这宿命轮回,终究叫我再遇见了你啊!”一个带着哭腔、充满戏剧性张力的苍老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所有人!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沾满尘土的灰色破袍、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岁的干瘦老头,拄着根歪歪扭扭的树枝拐杖,颤颤巍巍地拨开看热闹的众人(不知他啥时候混进来的),激动地冲到桌前!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燕小六手里一张平平无奇、画着个圆脸姑娘的画像!

那画像姑娘唯一突出的特点,可能就是嘴角有颗小痣。

“凤仙!我的凤仙啊!”老泪纵横,老头扑通一声就朝着燕小六手里的画像跪下了,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想去抚摸那纸上的女子,“五百年了啊!当年是我负了你,被那无情天条拆散,害你跳了锁妖塔……苦啊!你投胎转世,竟生在了这幅画上!娘子!我来迟了!我来赔罪来了!呜呜呜……”他哭得肝肠寸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整个同福客栈,连带直播间,再次全体石化!

落针可闻!

燕小六像被雷劈了,傻愣愣地举着画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干瘦老头,大脑彻底宕机:“啥……啥玩意儿?凤仙?锁妖塔?五百年前?小爷……不…老人家……这…这是我昨天在隔壁镇王大妈介绍的……她才十六,叫翠花!不姓凤!”他拿着画像的手都在抖,感觉手里的不是相亲图,而是烫手山芋外加阎王爷催命符!

直播弹幕在短暂的凝固后,瞬间迎来史无前例的核爆级别刷屏:

【啊啊啊剧情再次裂开!五百年前的爱恨情仇乱入!】

【燕捕头:我只是想相亲!怎么就成了拆散神仙眷侣的魔王?】

【翠花凤仙傻傻分不清楚!哈哈哈哈!】

【老爷爷真情流露!奥斯卡欠他十座小金人!】

【贾青天脸都绿了!普法普法,普出了前前世桃花债!】

【求老白心理阴影面积!一个飞贼遇到神仙三角恋?】

【佟掌柜:屋顶赔款还没到账,狗血伦理剧又开场?加钱!】

【莫小贝:快!把我嫂子打晕!她cpu快烧了!】

【李大嘴:神仙吃啥?蟠桃?我这就去炒一个!(不是)】

佟湘玉算盘声都停了,张着嘴看着眼前堪称光怪陆离的一幕,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个特别荒诞特别费脑子的梦!

她看向同样懵了的白展堂,声音颤抖:“展堂……展堂?额滴神……咱同福客栈是不是风水改了?招……招这些玩意?”

白展堂也懵得只会摇头。

贾正经彻底麻了!

他看着跪地痛哭的老头,又看看举着画像欲哭无泪的燕小六,再看看那画像上嘴角有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翠花姑娘……他几十年……不,可能加上上辈子积累的所有关于律法、逻辑、人性、常理的知识框架,被今天这连番暴击彻底轰成了渣渣!

尤其是刚被一个小屁孩打脸,现在又来个跨越五百年的神仙打架找他一个“大明青天”断家务事?!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的神经正在一根根地,如同放鞭炮般噼啪作响地断裂。

“呜呼哀哉!苍天何薄于我!”贾正经猛地抬头,带着最后一丝属于“贾青天”的悲愤,仰天长啸一声。

声音之响亮悲壮,竟然短暂地压下了那老头的痛哭和魔音幻听的余韵。

啸声过后,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肩膀垮塌下来,原本挺直的脊背也佝偻了。

那身本就破败不堪的西装更显灰败。

他猛地抬手,一把抓下自己那副只剩一个镜片的金丝眼镜,看也没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在短暂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罢了!罢了!”贾正经的声音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嘶哑和疲惫,他推开想上前扶他的傻妞(傻妞还保持着递本子的姿势),步履沉重又踉跄,朝着那面被砸开、还在不断簌簌落灰的破洞屋顶走去。

背影充满了“世界太复杂,宝宝要回家”的巨大忧伤。

他在那屋顶破洞下停住,仰头看了看外面依旧浓重的大雾,又低头看了看那一片狼藉的桌面(上面还有他之前溅上的卤牛肉油渍),最后回望了一眼同福客栈里所有让他“刻骨铭心”的面孔——懵圈的,幸灾乐祸的,同情的,憋笑的,完全宕机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百转千回,充满了对大明,对法治,对人心,对这个疯狂世界的绝望与幻灭。

“大道不通,歧路横生!人心……不古啊……”他颓然地摇着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跳起来去够那房顶的破洞。

但刚才摔得着实不轻,加上身心俱疲,跳了几次,都像个笨拙的青蛙,离那个洞口还差一大截。

白展堂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出现在贾正经身边,二话不说,双手抓住贾正经的裤腰带和一边胳膊,低喝一声:“起!”

贾正经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身体一轻,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般被“拎”了起来。

白展堂手臂一挥,把他像甩一件不值钱的破包裹一样,干净利落地从那个他自己砸开的大洞里扔了出去。

“好走不送——!”白展堂对着破洞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

只听外面浓雾中传来“噗通”一声闷响,夹杂着一声短促的:“哎哟我去……咕噜噜……”似乎还滚了两下。

接着,便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吞噬一切的寂静。

贾正经,这位从天花板破洞而来,志在普法的异界先驱,就这样,狼狈地又从破洞里,被“物理送客”,消失在了大明朝弥漫的浓雾之中,只留下了一地鸡毛、一个破洞房顶、一枚绿油油的扳指、和一个哭着喊着找“转世凤仙”的老神仙烂摊子。

客栈里,空气凝滞了几秒。

随即,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噗——”,紧接着,如同点燃了连锁反应,压抑已久的狂笑声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哈哈哈哈哈哈!!!”

佟湘玉第一个拍着柜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哎哟!额的亲娘诶!从古至今就没见过这么‘上天入地’的稀罕事!普法不成变普笑!贾青天……哎哟不行了……笑岔气了……”

白展堂也靠着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得亏轻功还行……不然老贾他…他怕是得在咱屋顶上再砸个洞……哈哈哈!”他甚至模仿着贾正经的语气:“呜呼哀哉!苍天啊……大地啊……哎妈呀肚子疼……”

李大嘴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噗通’!‘咕噜噜’!你们……你们听见没!跟…跟块滚刀肉似的!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指着邢育森,“老邢!快!看看你那笔架翡翠硌着贾大人没?”

邢育森此刻是彻底解脱了,虽然还坐在地上,也笑得直拍大腿,脸上又是泪又是笑:“硌着好!硌得好啊!贾大人临走…临走还不忘接地气!哈哈哈……哎哟,我得赶紧找个地方供起这宝贝扳指!镇邪!”

傻妞脆生生的川音响亮:“好耍嘞!勒个贾正经硬是笑死人喽!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哈哈哈!”

铁蛋一收刚才绷着的正经脸,咧着嘴点头:“可不咋地!这出场费太贵了,连滚带爬收场券!”

龙傲天绷不住地喷出一口茶,难得地爆了粗:“仆街!你大爷嘅!(扑街!你大爷的!)”

他那个还趴在他手心的木头鸟仿佛也跟着主人抖动了一下。

吕青柠小脸严肃,看着一片狼藉的屋顶,又看看那还举着画像发呆的燕小六和跪着的老头,自己也没忍住笑出了声:“真相最终会……噗嗤!”

郭芙蓉早就笑得倒在吕秀才身上,吕秀才一边拍着后背给她顺气,一边自己也忍俊不禁:“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不过……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呃……芙妹,别压着我的眼镜……”

莫小贝笑得直跳:“这局太乱了!龙哥!快让你的鸟给评评理!看看这‘凤仙转世翠花案’咋回事?”

角落里,那跪地痛哭的老头像是被客栈里突然爆发的狂笑给打断了施法。

他抬起老泪纵横的脸,茫然地看着这群笑得东倒西歪的凡人,再看看一脸生无可恋、高举着画像(上面是嘴角有痣的翠花姑娘)的燕小六,抽噎着问:“尔……尔等为何发笑?可是笑我痴傻?可这……这就是我娘子啊!娘子……你看看这些人……”

燕小六此刻简直是万念俱灰,看着手里的画像,再看看脚下这哭得凄惨的老头,感觉这辈子的麻烦都扎堆在今天了。

他欲哭无泪,求助地看向佟湘玉:“掌柜的……救命啊!小爷……我招谁惹谁了?我不就是相个亲吗?咋还相出个千年老……”

直播弹幕此刻只剩下狂欢:

【贾正经!永远的神!(字面意义上的永远走了)】

【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白大侠深藏不露!】

【邢捕头:我的笔架从此是吉祥物!谁敢碰我跟谁急!】

【六六六!】

【龙大佬爆粤语粗口!哈哈哈哈哈值回票价!】

【跪求翠花姑娘心理阴影!相亲相出前前前世的夫君?】

【佟掌柜算盘珠都快蹦贾正经脸上了!】

【下期预告:同福客栈之如何送走‘情深深雨蒙蒙’转世老仙翁?】

【雾散了!家人们快看!贾大人滚动的痕迹!】

浓雾确实淡了一些,初升的阳光艰难地试图穿透层层阻碍,给这方混乱又啼笑皆非的天地,洒下几缕带着尘埃微光的金线。

阿楚靠在晏辰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出来了:“晏晏!这……这就是你说……要解决的麻烦?结果引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精?还附赠……附赠一单千年桃花债?”她一边笑一边指着那老头和燕小六手里的画像,“这售后……怕是要做到五百年前去!”

晏辰一手搂着阿楚,防止她笑倒,另一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一脸无奈又忍俊不禁的表情望向窗外淡雾中隐约可见的阳光:“亲爱的夫人,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穿越一时爽,售后火葬场’。贾正经跑了,‘法’没普成,留下个屋顶要修,还有个‘老仙翁’要超度。今天的直播KPI……应该爆了吧?”

客栈里喧闹的狂笑声中,铁蛋默默地、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那个破了大洞的屋顶下方。

他眼中红光微闪,扫描着破损的结构。

几根极细的纳米修复丝线悄然从他指尖弹出,如同活物般沿着断裂的木梁和瓦砾延伸、交织、固化,发出微弱的光,默默地填补着那一片狼藉的破损。

无声无息,仿佛在编织着一张现代科技织就的弥合网,试图将被异世访客粗暴捅破的天空,一点点缝合回去。

浓雾聚散本无常,

是非曲直岂有疆。

同福瓦檐存大道,

天涯何处不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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